遠處帶着汽笛聲的火車呼嘯而過,白順安轉頭望去,一粒雪白落在了順安眼睫上,他邊眨着眼邊擡首望向天空,絮絮密密的粒粒雪花飄然落下,不同于昨晚的急切。
白順安臉上不斷感受着那份融化的冰冷,眼前暈開了一片朦胧,他想起了陸近風昨夜的眼眸。将鐘冕青送回家後,白順安回到了自己的家裡。當他躺在床上凝望着天花闆未被燈光照拂的地方時,想到了很多年以前,他退學的前夕。
曆經半月,終于無法再忍受他的陸近風走到他面前,白順安看着陸近風的目光,不想僵持地待在那兒,一直淋着雨,他身上不是很舒服,從心底升起一陣難以抑制的慌張,他以一些磕碜的話開了個不太好的頭:“我……你……那你希望我……”
他還沒說完,陸近風的拳頭先揮了過來,傳入耳中的聲音出乎意料地清晰——“希望?對你這種人,我能有什麼希望。”
一切都太不對勁了,白順安越看那處陰影,越覺得雨水滲透了牆面,顯出人的影子來,他用着深夜獨處的時光開始審視先前的生活,白順安忍不住地開始琢磨起一個問題來,如果陸近風現在喜歡上他了。白順安光是想到這種可能,眉就不知覺地皺了起來。按現在的種種迹象來看,這并非不可能。
他該怎麼讓陸近風沒這個心思,白順安輕輕地歎出一口氣,這是他很早之前就開始煩惱的事。在陸近風吻他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想該怎麼推開他了。
白順安自己又不是個傻的,從偶然發現的學生證開始,他雖想了個理由自圓其說,但還是禁不住心裡的懷疑總在某些猝不及防的時刻冒出苗頭來,日常所有接觸就此添了層繁複的心愫。饒他在腦中怎麼推演着各種陸近風讨厭他的可能,現在就算再附加些陸近風說的那些恨他的話,他也無法得出陸近風不喜歡他的事實。很多事他都能找理由一一推翻,但那吻呢,他還未想明白為什麼,要是陸近風真像他說的那麼讨厭他的話,為什麼會親他呢。
那天他回到酒店,舊事與新夢不斷在他大腦裡交替着來攪擾,他想了很久都不出一個頓悟的時刻。白順安明白自己對陸近風的感情是有些複雜,但并非是想和他在一起,如果沒有當初那個契機,某種程度上講,他還有些煩他。他以前就有所感覺,陸近風每次看他時都像是期待他說出些什麼話似的。白順安咬緊牙關思維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他腦海裡隻剩一句話,他不會說的。
為解決煩惱,白順安早早就計劃好了搬離,卻沒想到隔天陸近風就病倒在了他身上,也沒想到陸近風生場病能讓他心慌成那樣。白順安想起那個落淚的時刻,臉上瞬時漫上尴尬的羞色,哪怕沒人看到他都覺得有些丢臉,在陸近風家哭成那樣。
白順安重重地歎出一口氣,鬼知道他為什麼會不受控制地哭出來,如果不是在演戲,他私下很難哭出來。之後面對鐘冕青哭的時候,更是打了他個措手不及,想到這,白順安又想哭了,他最近情緒崩盤得厲害,把他都快整崩潰了,雖然他也不是很在乎,雖然……
和阿冕分手是他早就想好的事,不過那個時刻真的到來的時候,倒是給了他不少壓力,他一方面驚訝于自己情緒的失控,從而發現他遠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喜歡她,一方面再度明确了離開她的決定。在意識到時,身體先一步給出了反應,他在她面前哭了。
白順安知道自己多舍不得多讨厭關系的改變,但在鐘冕青像往常一樣聯系他,沒說一句話突然哭着離開他時,除去長久的無措外,他心裡愈加錯亂得怎麼理也理不清,早已被遺忘的時候找準間隙在瞬息間沖破所有防護,在他大腦裡如洪水破堤般帶來破壞與災難。他決定了,要離開她。
他以為,那是鐘冕青的懲罰。蓦地,白順安腦中靈光一閃,那麼現在讓他陷入如此混亂境地的陸近風,他所做的這一切會不會也是在懲罰自己。陸近風可能為了懲罰他而親他嗎,白順安又開始煩惱剛才的事,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還真有可能。
白順安越想越不耐煩,他想起對陸近風說要搬走的那天明明打算當天就走,卻硬生生地在陸近風困惑且古怪的目光下,待到了陸近風病好才走。回想起了陸近風當時的那個眼神,白順安就覺得自己有病。當時的對話也情不自禁地浮現在了白順安的腦中——“你還沒走?”“過幾天。”“哦,那一起吃飯。”“……好。”
他快想瘋了。不過很快白順安臉色平靜下來,他清楚他當時為什麼沒走。他知道,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