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情人重新相處是一件奇怪的事。
過去很多年裡,卡爾都隻是把巴拉克存放在永恒的過去。
他是一段使用了過去完成時的句子,是放滿了樟腦丸的衣櫃,是冰箱冷凍層最底下被遺忘的食物。
偶爾的偶爾,思念會在夏日泛濫,卡爾就偷偷把他拿出來撣一撣灰塵,再重新扔回人生的儲藏室。
他明明依然在圈子裡,甚至很多時候就在一個城市中,一個球場裡,卻又再也不屬于卡爾的生活。
但現在對方又回來了,真正的回來,買房置地,事業遷移,甚至和拜仁都開始微妙地重歸于好了,畢竟慕尼黑不是個多大的地方,在這裡幹足球工作永遠繞不開拜仁的。
總不能跑去給慕尼黑1860打工吧,幽默死了。
可卡爾不習慣。
他們倆又熟悉,又陌生。
如果換成别人的話,他應該很簡單的就讓他們搬到自己家裡來,然後就開始像個普普通通的成年人一樣開始同居生活,但面對巴拉克的話,他反而别扭得不行。
他們倆簡直像那種相親的陌生人一樣在小心翼翼地重新試探着彼此,再次走進對方的生活,但難題在于,他們倆畢竟又不是真的不熟,根本沒法玩相敬如賓這一套。
卡爾去踢世界杯了還好,手機上聊聊天,沒那麼局促,等他身心俱疲拖家帶口地回來,留了點時間想好好放松、再試着和人往來時,才發現根本放松不下來。
前天晚上他們一起吃飯,他忘了是做什麼,也許就是單純在切羊排,反正他看到巴拉克的胳膊肘那兒衣料在淺淺堆疊産生褶皺,忽然就忍不住覺得滑稽搞笑,因為對方一直很怕熱,而在八月晚上八點還相當明亮的夕陽裡,他卻一絲不苟地穿着西裝襯衫,外套搭在椅背上。
卡爾都能想象出他脫掉衣服是什麼樣,皮膚會有點亮閃閃的,因為滲出了一層汗。再之後的樣子也能想象得出來,巴拉克會皺着眉頭把衣服往髒衣簍裡,拿拳頭毆打兩下,丢香噴噴的毛巾蓋住,然後去洗澡。
然後莫名保守地穿好褲子濕漉漉地擦着頭發出來,發絲倔強地翹,掉在他的臉前,他就把它們捋到頭頂後繼續擦。
是的,甚至不是裹個大毛巾,而是要把褲子都穿好,兩層。
該脫再脫,反正他得先穿好。
卡爾會試圖替他吹頭發,但那個時候他還在最後的長個子期,比巴拉克矮幾公分,對方的頭發又飛翹,他就得把手擡高好多,多少有點累。一開始巴拉克會試圖蹲下去一點,但那樣顯得太滑稽了,顯然和酷哥的本能不太符合,于是卡爾第二次給他吹頭發時他就忽然毫無征兆地把卡爾給舉了起來。
吓得差點拿吹風機砸死戀人的卡爾:!?!?!?
把他扛着的巴拉克不太确定地說:“……怎麼了?吹吧。”
大概是覺得卡爾坐得不太舒服,他還把他往上更托了托。
卡爾很想說你覺得站着不方便的話我們随便找地方坐着不就行了?但他當時莫名地覺得這是某種成熟男人談戀愛的情q,也許他們大人就是随時随地會把人舉起來的,就像電視劇裡那樣。
他不想表現得像沒見過世面的小屁孩,所以吞回了“神經病啊”的真心話,真就這麼給巴拉克吹頭發了。
現在回想起來大人給屁啊,真是很純粹的神經病。
巴拉克這個人談戀愛的時候是有點莫名其妙自然而然的奇思妙想在的。因為他有一種“嗯事情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啊”的神奇酷哥氣質,所以年輕的卡爾才稀裡糊塗地感覺他做什麼都對,可實際上要是屋裡有第三個人看他們相處應該會爆笑出聲吧。
但卡爾又不太能确定自己的想象了,因為那已經是好多好多年以前的事情,在好小好小的房子裡,在很安靜很安靜的歲月中。那個時候他還不是拜仁的隊長,不是德國隊的隊長,不是慈善家,不是商人,沒有任何一個成功人士的title在身上,他有的隻是一顆年輕的心髒和動蕩的未來,隻有一個愛人。
比那時頭發短了許多、眼角添了一點皺紋的巴拉克穿得這麼闆闆正正地坐在他面前,擰着眉頭問他:
“怎麼了?不愛吃嗎。”
服務員非常不安地立刻想靠近,被卡爾阻攔了。巴拉克一緊張時候就皺眉頭,皺眉頭時他看起來像要發火,很吓人,這一點倒是沒怎麼變。
卡爾伸出手,這麼久以來第一次重新和他親密,替他挽起袖子。
巴拉克完全怔住了。
卡爾想,幸好他還是燙燙的,這也沒怎麼變。
“你不熱嗎?”卡爾質問他。
對方有點局促地仔細看他兩眼,敏銳地覺察到他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态度親近了好多,輕輕地咳了一聲,試圖為自己辯解:
“……這樣比較正式嘛。”
他可不想被卡爾當成那種已經放棄了打扮的懶鬼男。
卡爾在心裡無語地想這一條變一變倒是無所謂。
他們倆親密了一點,最起碼能在告别時在車裡親吻對方了,然後在擦q走火前慌張告别。而且卡爾還開始接觸戀人現在的生活,比如去他的公司看看什麼的。
接觸正事的話,不管是什麼事都不奇怪。卡爾也沒藏着掖着,被報紙拍到了也就正常回應,無非是說一些回憶起和巴拉克當年的情誼,現在在事業上考慮合作一類的。
這種無關緊要的場外新聞本來就夠球迷們咀嚼兩下就丢掉的,但他們現在正兩眼一黑火急火燎關心卡爾要不要續約,這事立刻如冷水進熱油,噼裡啪啦就炸開了。
原本對于卡爾是不是在拿續約當幌子折騰人啊,有這麼擺譜的嗎這一類質疑在世界杯都全都煙消雲散了,大家不敢想象沒了卡爾的德國隊會以什麼樣的光屁|股醜陋姿态瘋狂裸泳,小組賽都出線不了那種嗎?拜仁也絕不可以離開他。
競技體育說到底是實力說話的,比賽裡天神下凡,場外那些叽叽歪歪立刻就顯得孱弱陰暗了起來,扭扭曲曲地就在陽光普照下溜走了。
球迷們是這麼解讀的,卡爾和巴拉克這麼種多少年都沒聯系的兩仁忽然重新搭上,這說明拜仁高層的風向變了,或者說他自己心裡的風向變了。最明顯的就是卡爾和拉姆可能鬧什麼矛盾了。
沒人覺得卡爾做什麼事是純粹出于“哎呀聯系一下十年前的隊友玩玩好啦”這種弱智理由,他們仁宮裡沒有這樣的純真兒童,卡爾更應該是那種從小就心機滿滿微笑當leader的狠角色。
肯定有什麼波谲雲詭的政治鬥争正在慕尼黑悄然發生,隻是暫時還沒有一個仁把拳頭揮舞到另一仁的臉上,所以他們這些熱鍋上的小螞蟻搞不懂罷了。
但是卡爾為什麼要和拉姆不好呢?這就屬于球迷們不能解讀的事了。有的人猜測是不是德足協今夏啃卡啃發瘋了,卡爾遷怒拉姆給他擺臉色,還有一些人趁機跑出來說拉卡的關系本來就是錯綜複雜的,當年拉姆主動出讓隊長肯定是被赫内斯和魯梅尼格逼的,現在陳年舊事發作,分贓不均鬧翻了呗。
比如卡爾退役是個大動蕩,也許拉姆想趁這樣的時候回到拜仁,但卡爾不願意什麼的。
這紛紛擾擾陰謀論真是把人搞瘋了,有媒體忍不住給出了顯然更合理、更簡單的解讀:
“也許他真的想退役了,所以開始接觸以前的隊友,更關心場外事情了。”
聽不得一點真話的球迷們瞬間破防:“你懂什麼啊!你咒我爹退役對你有什麼好處?這麼起号不想要浮木了嗎?你去死吧!”
外界紛紛擾擾,卡爾歲月靜好,像個小嬌夫一樣天天陪前夫上班。
過程非常不順利。
巴拉克上班的時候不好好上班,卡爾嫌他這樣太丢人。
“你平時也這麼工作嗎?電話全不接,就忙着和來賓說話?”
巴拉克上班的時候好好上班,卡爾嫌他太冷漠。
“我先回去了!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很顯然你非常忙,都懶得給我一個眼神。”
巴拉克上班的時候一邊好好上班一邊在桌子底下握住卡爾的手,卡爾嫌他比麥芽糖還粘牙。
“我是什麼陪班的小秘嗎?你平時也這麼x騷擾别人?”
“不是,不是!”
好好一個老闆差點急得在他自己的辦公室裡跳腳。
今天早上起來,巴拉克就鄭重其事地告訴他:“我今天不要上班了。”
卡爾嚴肅地看着他:“什麼,你想當家庭主夫?”
太封建了吧,現在都不流行這種霸道隊長和他笨手笨腳開公司的嬌夫的組合了!卡爾真不知道巴拉克腦子裡在想什麼!
巴拉克說:“……不,今天是周六。”
放假放得失去了時間觀念的卡爾:……
巴拉克撇着嘴不說話了,很安靜地去準備早餐,既然今天不需要外出工作的、而卡爾又已經到他家裡來了,那麼顯然他們是默認要一起在他家裡度過一天了。
這個房子裝修得是非常之好,就是生活用品不太豐富,卡爾來了兩次就添了三個毯子兩個墊子一個花瓶在這兒。
搞了這種滑稽烏龍,卡爾就一直感覺很心虛,早餐後他不知道他們要幹嘛了,就謊稱自己有點事。
巴拉克也不問他幹嘛就離開了。
根本沒事幹的卡爾看他真走了,一氣之下就氣了一下。
但最後他也沒事做,畢竟這是假期呢,他每天早上一起來就跑來找前男友這種事已經夠沒出息了,如果再說出口的話就更悲傷了。
他隻好偷偷跑去看看他在做什麼,然後就發現巴拉克隻穿了個無袖背心,在打拳。
卡爾有點分不清他感覺男人穿無袖背心特别好看是因為巴拉克會穿還是諾伊爾會穿了,按時間順序來說恐怕是巴拉克在前頭,這讓他在這個瞬間猛然開小差對諾伊爾虛空說了一聲抱歉。
原來他特别欣賞的一件關于諾伊爾的小事可能也和巴拉克有點關系,這絕不能讓諾伊爾知道,他要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裡。
注意力再回來時他才發現自己已被發現,巴拉克調整着沉沉的呼吸,卷着手上的拳擊帶,全身肌肉都打開了,正一聲不吭地看着他。
比起還在踢球時,他看起來其實更強壯了——這是很正常的,球員們平時有氧運動的量實在是太大了,光是比賽時的消耗就能超過很多天天訓練的人,施瓦辛格來了也維持不住肌肉量,退役後反而才能開始真正的增肌。
卡爾之前刷到在役時以漂亮出名的皇馬球星古蒂,現在都練成大塊頭了。還有剛從馬競離開,轉去J聯賽踢球的托雷斯也是,還沒退役呢,就已經按不住體型了,顯然是已經開始放縱舉鐵。
但也有趣的是這些可能年輕時候不滿意自己纖細體型的球星特别想增體型,大部分本來就高壯的,反而不想把自己練成健美先生那樣。
那就隻能靠自己給自己增加有氧運動,來平衡力量訓練增長的肌肉和體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