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羅斯人生第一座,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座德國足球先生的頒獎典禮上,是卡爾微笑着把獎杯遞給了他。
高清鏡頭非常毒辣,特寫捕捉到他腕表流動的金屬光,拿住獎杯後立刻抽離的手,精心修剪的指甲,顴骨上悄悄爬起的每一點紅暈,抿緊到近乎在微微發抖的嘴角,還有仿佛不能在卡爾臉上多停留哪怕一秒鐘的目光。
從愛人手裡接過人生裡一座還算特殊的獎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幸運。
特别是此時此刻令克羅斯想到他人生裡太多太多第一次領獎是這樣的:蒼藍的天空下,或金色的夕陽裡,或像現在一樣,聚光燈下,微笑的卡爾在凝望他,手掌中捧着獎杯,等待他接過。
德甲冠軍,德國杯冠軍,歐冠冠軍,歐冠冠軍,歐洲杯冠軍……慕尼黑,柏林,倫敦,聖保羅,巴黎……國青隊,U19,國少隊……第一天加入拜仁青訓,隔着草皮看到卡爾解圍了一個進球,把黑發往腦後撩過去,遙遠又明亮地扭頭沖着他這個方向,和他身後的教練揮手問好。
克羅斯像那一刻一樣無道理地慌亂把頭低下去,還差點像個性感小男人一樣在台上流眼淚。
卡爾微笑鼓掌,也不太敢多看他,仿佛在聚光燈下稍微多對視兩秒,旁人就要看出不對勁似的——他倒是還好,但克羅斯看起來已經要順拐着摔下樓梯了,這讓卡爾憂心得要死。
緊繃但微笑的他們倆在此起彼伏的閃光燈下被定格,圖片報和南德意志報難得達成了如此一緻的意見,很快大家就知道了八卦大報和嚴肅媒體同時對全國人民密切關注的熱點人際關系的最新情況下達的權威判決:
“璀璨時刻貌合神離,雙k巨星僵持不下!”
“足協主席眉頭緊鎖,台下巨星默不作聲,皇仁矛盾持續擴散,頒獎典禮冰凍夏日”
克羅斯被截出了八百張看起來很憤怒的圖,是的,很憤怒,嘴唇緊抿,臉都氣紅了,拒絕和頒獎嘉賓有哪怕一絲眼神交流,甚至拒絕碰到卡爾的哪怕一個手指頭。
而卡爾顯然是體面派大師,但他拿獎多,給人頒獎也多,頒獎時從來都不是這麼表現的。
想三年前推着萊萬上台那一會兒,那還深情擁抱、五個機位換着角度給他閃動的藍眼睛特寫鏡頭呢!
今天不值得為克羅斯波光粼粼一下嗎?這麼多年的深情厚愛都去哪裡辣?
大家從沒見過獎杯像個燙手山芋似的被兩個嘉賓捏在手指頭裡,中間一度差點在衆人注視下摔到地上。
觀衆期待的可是一場大破冰來擊碎歐洲杯以來的外界謠言,說什麼卡爾和克羅斯不合——開什麼玩笑啊?懂不懂鐵血保皇黨克小8的含金量啊,身在皇馬心系卡好不好?而不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真的坐實了外界對他們沸沸揚揚的不合傳言……
cp粉兩眼一閉,徹底想死過去了,沒想到自己覺得會賣一輩子的德拜官營産品括弧從青春版就開始賣的括弧也有忽然cei地上的一天。
拜仁球迷也莫名破防,長期以來,他們的心态比較扭曲,簡單來說就是又嫉妒和生氣克羅斯在皇馬混得更好了、還老回安聯往自己仁臉上打大耳刮子,另一方面呢,看到就連這樣的他一直對卡爾有點忠貞不二,又會略帶得意。
拜仁球迷的爽點自然是皇馬球迷的恨點。克羅斯對拜仁所有的不太客氣的地方,對皇馬球迷來說都很可愛;克羅斯對卡爾所有偏心和遲疑的地方,對皇馬球迷來說都非常微妙的讓人不爽。
他們有時覺得對方隻是重感情,是好事情,是可惡的卡爾和傲慢的dfb操縱了他的感情,有的時候又會咬牙切齒,覺得自家球星就不能和前任切割得徹底一點嗎?為什麼平時那麼神聖不可冒犯,一回國家隊就任人搓揉了啊?
字面意義上的任人揉搓,卡爾把他的頭發臉蛋一陣搓弄得亂七八糟、他就在那兒噘嘴生氣跺兩下腳、然後被卡爾一摟過去就又笑了的視頻至今令一些皇馬球迷和他自己的人蜜不願相信,他們覺得這視頻ooc了,看了想打裡頭的克羅斯一巴掌,讓他清醒一點。
如果能用大喇叭喊話的話,可能會有人沖去他家裡嚷嚷,托尼·克羅斯,你最好不要當戀德腦,更不可以當戀卡腦,不可以,你絕對不可以是!
所以當全世界都在驚呼我的老天奶啊怎麼連你們倆都出問題了時,隻有皇馬球迷笑嘻了。
多年來一直疑心克羅斯身上有最後一塊“污點”(?)的他們終于感覺對方徹底純白了,他們在社媒狂歡,嘲笑拜仁球迷裝腔作勢、卡爾人蜜自戀自大,仁比皇好你是心高氣傲,寬師覺醒了你是生死難料。
還有C羅球迷趕緊跑出來翻17年争金球獎時的賬本,表示就說那時候克羅斯肯定也是被國家隊裹挾了才不得不支持卡爾,當時大家還不信。
寬師不發威你當他是什麼卡爾的舔狗啊,到底都是什麼自戀卡蜜給他安的這種三流人設呢?再也不要忍啦,哈哈哈!
一句話,就因為克羅斯離開拜仁投奔皇馬,你們德拜就一直一直欺負他!
可再怎麼背,人家現在多少個歐冠冠軍,你們多少個?
今年歐洲杯看看,國家隊離得了他一點不?
年度足球先生的獎杯很大,你們忍一下。
粉絲們都替蒸煮暢快得一塌糊塗,恨不得仰天大喊鈕祜祿寬寬駕到,通通閃開!
頒獎典禮還沒結束,克羅斯就忍無可忍地假借喝多了要休息,鑽了一個休息室,給卡爾連發了十八條短信催他來。
卡爾原本在和穆勒說話的,他一整個夏天情緒都不好,因為克羅斯哪哪都在,而以前的夏天,卡爾會有很多時間和他待在一起的。
這是雙重痛苦,誰懂呢?他同時失去的是無望的愛人和親密的朋友。
在戀愛競争裡輸了其實也沒什麼,穆勒是世界上看起來最樂觀的悲觀主義者,他心裡預設的答案一直是這一個,隻是沒想到蓋在他身上的正确答案寫了克羅斯的名字,這确實增添了别人不會帶來的針紮一樣的嫉妒。但嫉妒這種東西甚至都隻是在刺向别人時才會正式成為嫉妒,壓抑久了隻是無人知曉、隻有自己忍耐的悲傷。
但更根本性的痛苦還是,性緣關系在傾軋屬于友誼的空間。
不管卡爾此刻要去見的是今日光芒萬丈的足球先生,還是哄老婆帶小孩,都一樣。
大家都默認,卡爾默認,就連穆勒自己都默認——此刻他應該讓開的。
但他一動也沒動。
卡爾把香槟杯放到路過侍者的托盤裡讓他帶走,無奈地和他輕聲說:“托馬斯——”
這簡直就是卡爾的撒嬌了,穆勒知道,但他卻假裝沒聽懂,從路過的又一個侍者那裡又拿了一杯下來:
“怎麼?托尼剛走掉,你就也這麼走開,很奇怪的。不怕被别人發現了嗎?”
他話音才剛落,就有足協官員匆匆來和卡爾握手,雖然級别不低,腰卻很谄媚地低下去,笑嘻嘻地和卡爾說不會真和克羅斯鬧矛盾了吧,去看看他說說話嘛?再這樣下去,我們這些老頭的心髒可受不住。
穆勒:……
卡爾把自己手裡的杯子塞給他了,抱歉地攤開手示意:“你看,沒事的。”
他心髒裡墜着沉沉的抱歉,可卡爾知道把話說輕快是最好的。當一件事本身很殘忍時,用溫柔的态度去處理它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所以他和穆勒笑着眨了眨眼,就着他張開手的姿勢擁抱了他一下,就閃身走開了。
穆勒像個山形蠟燭台似的,微微張開雙手,端着兩個晶瑩透亮的酒杯,轉過身去,看卡爾的背影。對方的高定西服明明不緊身,卻又神奇地嚴絲合縫,像在他身上流淌的河流,或随意舒展的第二層皮膚……不過名利場裡,誰不是體面發光。
主要是他體型漂亮,所以就算是背影,也總是很好認。
他也曾把手掌放在這腰上,輕輕去啃對方修長的指節,然後被卡爾溫柔地撩開額發,吻一吻額頭的。
對方會垂着睫毛微微笑。
可他們現在禮貌到,讓穆勒都覺得那是從沒發生過的事了。
是他自己某日被蝴蝶翅膀扇暈過去,做了個春秋大夢。
他就這麼看着,一動不動,周圍人又以為他在玩什麼搞笑把戲,全都圍了過來,捧場地開玩笑:“哦,托馬斯!你要變成托酒盤了嗎?我能把我的杯子也放你手裡嗎?”
穆勒想,卡爾,你但凡回一次頭,也能看到我在眼巴巴地等你解救。
又或者你最起碼能把手放在褲子口袋裡失笑一秒,看到個很好玩的滑稽笑話。
但卡爾那樣匆匆,沒一次回頭。
在人群裡穿梭的卡爾心不在焉的,被已回多特兩年的胡梅爾斯用眼睛纏住也沒感覺。想出大廳時靠近門廳的諾伊爾伸腳來絆他,卡爾很不客氣地直接虛虛踩了門将半下。
扭頭看到諾伊爾端着酒杯,沖他翻了個巨大的白眼,而後又換成咧嘴冷笑。
一副美貌壞小熊的樣子。
要不是他們倆早斷得一幹二淨了,卡爾準抓起他的蝴蝶結領結狠狠彈一下他的喉結,看看他和誰擺譜呢。
但他沒空搭理對方,隻是繼續拐入走廊,刷貴賓卡進更安靜的區域,數着門牌找克羅斯在哪。雖說發了短信告訴他自己來了,但卡爾在門前略遲疑地頓了兩秒,有點苦惱自己和戀人的關系——好吧,正這麼想着,門裡就伸出手來一把将他抓了進去——而後滾燙的吻就落了過來。
這個苦惱,怎麼說呢,不是不好的那種。
但好像也不是特别好?
“等等,托尼……”
他費勁地把戀人推開那麼一點點,但對方立刻就露出了惱怒、還有點震驚不安的神情。
卡爾發誓他沒有解讀錯,這就好像如果一個人推開一隻纏上來的小貓,小貓會發出的那種震驚嗷嗚一樣,屬于大腦自發就能翻譯的信息。
所以卡爾不得不立刻給他順毛,重新擁抱住他。
克羅斯也就是停了嘴巴,還是離他非常非常近——準确來說,離他和門闆非常非常近。
搞沒搞錯啊,這是什麼小視頻還是怎麼的?連門都不離開?外頭走廊裡可是有人走動的。
我死也不要在頒獎典禮的休息室裡胡搞,卡爾在心裡暗暗發誓。
他們倆幾歲了,十八嗎?
卡爾之前一直以為是因為他們倆異地,所以每次見面克羅斯才總是纏着他昏昏沉沉地亂*,他尋思着等到夏天能長期見面就好了。
第一個夏天踢俄羅斯世界杯,國家隊有種快死了的美,别說*了,卡爾看着克羅斯時隻能催他有精力就去多練練定位球。
世界杯雖然颠颠撞撞進四強了,最後還捧了個季軍,但所有人都覺得德國隊簡直是趴在地上像沒長胳膊沒長腿一樣硬是蠕動到了不屬于自己的位置上,主打一個身殘志堅和啃老,老當然指的是卡爾,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進球手段,最後全是靠着後防玩命苟活下去的,三場淘汰賽硬是踢了三次點球大戰。
傳奇折磨王!
小組賽最後一場時解說還在悲壯地說“希望德國隊的球員們能拿出拼搏的表現來,這可能是卡爾的最後一場世界杯比賽了”,難過兩場後已經變釋然了:“卡爾想要退役也是人之常情,他為國家隊已付出一切……親愛的觀衆朋友們,這可能真的是卡爾的最後一場世界杯比賽了……”。
季軍賽都到決賽前一天了,國家隊土豆香腸帶少了,差點害得他們沒飯吃,這也成了勒夫下課的巨大罪狀之一,那就是他開賽前就沒想着能踢到最後是吧?呔!逮捕!
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假期其實也結束了。
人家蜜月期去巴厘島,他們的蜜月期在俄羅斯艱難苦恨繁霜鬓,愛情是沒顧得上一點,就隻剩負重前行了。
這頭在踢世界杯,那頭很多俱樂部裡球員都已經複工了。雖說很多國腳門有額外的一點假期,而克羅斯也硬是頂着皇馬關心他在哪了幹嘛不度假也不回馬德裡的電話,在慕尼黑“滞留”了一星期,但這會兒哪還有什麼甜蜜的力氣,卡爾是真累慘了。
他是不懂為什麼克羅斯飽受一整個世界杯的折磨後精神能那麼好,可能比他小兩三歲就是不一般,反正他隻知道自己折騰不動一點。
最為難的時候他甚至把頭發紮起來憂愁地決心邁出這一步,但萬幸戀人一邊天天紅着臉纏着他*一邊又有奇特的清純之處,比如看他紮頭發漱口反而以為他要泡澡嫌頭發礙事,自發替他準備去了。
卡爾做好心理建設後忽然發現克羅斯不見了,找了一圈才發現對方竟然在浴室裡。這個新房子也是卡爾世界杯後才随便選的,因為原來的房子其實不怎麼享受,後頭沒泳池。東西都還沒全搬過來,他們平時用室外的按|摩浴缸池更多,浴室裡的雖然也大,但夏天嫌太熱了,反而沒怎麼用。
這會兒也不知對方是如何理解成他要在浴室裡當熱騰騰泡水男的,很認真呢,不光往水裡扔了溫度計,還把放酒、水果和香薰的小架子推過來了,正給他的書套那種放水封皮。
卡爾是喜歡泡浴缸的時候做點事來着,看視頻他會嫌吵,看書最惬意,但稍微弄濕一點點卡爾都會有點抓狂。
最後他甚至變得不那麼喜歡待在浴缸裡了,嫌無聊。
心理醫生就說他确實是有點焦慮在身上,他明明需要放松,但任何放松的、沒能充分利用時間的事卻又都讓他抓狂,最後他當然就是容易break down。
卡爾甚至不記得自己和克羅斯提過這種小事,哪怕提了也最多抱怨一句,因為揪着這種事說不是他的性格,但現在對方就在這兒笨手笨腳地給他的書套殼子,卡爾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買的。
“放溫度計幹嘛?浴缸壞掉了,不能設置溫度了嗎?”
卡爾出聲打斷他,語調故意自自然然的。
克羅斯頭也不擡,還在和書皮作戰呢,随口答他:“我總懷疑它不準,上次燙死我了,它還一直堅持說自己就是42度……”
是你自己怕熱啊!四十二度已經非常非常燙了好不好!
卡爾每次給他放,都隻放35度的,反正要比他體溫低,然後騙他四十度上下。
真不知道他對泡浴缸一定要用40度水這種奇怪執念是哪來的。
卡爾終于沒忍住笑出聲了,克羅斯此時才把頭擡起來,仿佛頭頂冒問号地略微抿住嘴巴小生氣(慌亂)地盯着他看,不懂為什麼自己又被“恥笑”了。
他對卡爾這種“哎呦你是什麼笨蛋嗎”類型的笑非常之敏感。
卡爾把好不容易揪起來的頭發扯掉——他的發絲看着弧度美觀,實際上既沒有短到不會掉下來礙事,也沒有長到能紮起來,所以他剛剛一直覺得頭皮被扯得疼。
現在能松開真是太好了。
他一邊用手指梳理頭發,一邊沖克羅斯走過去。
克羅斯還不太懂他要幹嘛呢,把手裡的書舉起來,以為卡爾想檢查他的勞動成果,結果戀人修長的手指捏住的卻是他的臉,而後落下的是柔軟帶着低調香氣的金發,而後是親/吻。
再然後,他就被推進水裡了。
這也太超過了……這個浴缸雖說沒那麼深,但也不小,浮力讓克羅斯一度覺得自己在海水裡翻滾,帶着不知多少水分抹着臉嘩啦一聲鑽出水面時,他才重新/喘/息/着找回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