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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卡魚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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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梅爾斯嗤笑他的尴尬害羞:“你的好心呢?”

羅伊斯很平靜、甚至帶着點天真和開朗地絕殺了他:“卡爾點贊你新的ins沒?他給我點了。”

沙德不懂為什麼今天棕發男——哦在被批評後他已經記住了,他叫馬茨——今天這麼陰沉又萎靡不振的,明明今天訓練裡沙德用力克制自己了,生怕再被當成粗魯沒禮貌的壞蛋魚。

主帥圖赫爾對他挺好的,雖然看他訓練的時候經常一副面色蒼白快昏過去的樣子,但場下又會很耐心地和他講很久,沙德覺得他可能天生長得白吧,被氣急敗壞的主教練罵了半天都不曉得,告别時還像個小大人似的很貼心地建議他多吃點牛肉。

他根本說不明白德語,所有交流都是靠蹩腳的翻譯軟件進行的。被反過來關懷的圖赫爾無語凝噎,長歎一聲,感覺可能也不是沙德太笨了,大概就是語音不通呢?所以他催促工作人員多盯着沙德,德語課不要一周上三次了,天天都得上,高強度地補起來。

第二天開開心心要下班回家吃飯吃飯吃飯,卻忽然被老師微笑着抓住的沙德:?

他宛如一隻被人類用捕撈網從水裡抓出的命不久矣的魚一樣撲騰了起來,就差原地尖叫了。但老師還以為這是小夥子高興得直蹦跶,微笑變成了哈哈大笑:“這麼喜歡學習啊?”

羅伊斯發現毛毛小狗好像精神萎靡了,融入了大環境。

死氣沉沉的更衣室裡唯一一道鮮活的氣息也不鮮活了,季前賽就要開始了,他們在球場上訓練時甚至不怎麼說笑話,而沒有沙德傻乎乎地撲球或被他氣到在場邊跳腳的圖赫爾上演喜劇二人組,羅伊斯忽然發現生活比之前還難讓人忍受。

他情不自禁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例如在一個剛進隊的小孩子每天都沖他笑時甚至不和他多說幾句話……老天,他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人呢?

這不是他心目裡的多特蒙德應該有的樣子。大家應該在這裡叽叽喳喳,暢快玩鬧才對。然後每個比賽日含着淚和永遠忠誠永遠狂熱的球迷們互動,每一聲歡呼裡都衷心感激自己是黃黑軍團的一員。

最起碼在很多很多時刻要幸福。

多特蒙德的球員和球迷不能像别的俱樂部一樣光看結果,沒有好結果就憎恨和咒罵一整個賽季,事實上球員和球迷都會老去,球員還會轉會離開,大家見一次少一次,在一起的日子就是好日子,每周相見和為彼此努力,這才是最要緊的。

這裡已經沒有錢了,再沒有愛的話,就讓人有點太絕望了。

還有胡梅爾斯也是!

“沙德連飯都吃不下了,你知道為什麼嗎?”他詢問胡梅爾斯。

對方的反應是頭也不擡地戴袖标:“你開始盯着他吃飯?——咦哦,馬口,這有點惡心了。”

羅伊斯扯過袖标,憤怒地往他胳膊上撇了一巴掌:“卡爾就永遠不會說這種話,你剛進國家隊的時候,他連你吃飯時候喝了幾杯酒都能記得!不然隊醫差點給你紮錯藥!哪有你這麼當隊長的。”

胡梅爾斯沉默了。

他把袖标搶了回來,重新給自己仔仔細細戴好,不耐煩地鼻孔裡出氣,但還是帶着羅伊斯去“慰問”沙德了。除了對方剛來時他例行公事歡迎了他,之後他就沒怎麼管這小子了,他不太喜歡他的黑頭發,和卡爾的很像。唯一的問題是卡爾的是染的,這小子的頭發卻是真的,胡梅爾斯本覺得不會有人天然長出這麼柔軟漂亮的黑發來。

他之前也在某個夏休期躲起來染過,結果一塌糊塗,見人前他就趕緊漂回去了,還慘到不少發絲都斷了。

“能有什麼事,無非就是新鮮勁過了,想家了,無聊了,挨罵了受不了了,賽季快開始心裡緊張了,還有路遇美女被嫌棄是小屁孩所以自閉了。”

胡梅爾斯邊走和羅伊斯說着,對方又補充了一條:

“還有他的隊友們都不熱情。”

“這是個18歲小屁孩!他應該和同齡人在一起,而不是天天沖你傻笑!馬口,你小心極端球迷告你ltp,我言盡于此了。”

羅伊斯想踹他一腳,沒踹到,胡梅爾斯又不是什麼廢物後衛。整個職業生涯裡,也就是卡爾一直穩壓他一頭。而卡爾是誰?是貝肯鮑爾又雙叒叕再世了,輸給他根本不算什麼事,不過對于永遠第二名的胡梅爾斯來說,這肯定不是什麼能釋懷的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卡爾把他的一輩子都毀了。

隊長隊副宛如一對漂亮兄弟,一棕一金,氣勢洶洶殺到沙德面前,把他吓得手裡球都掉了,卻隻聽到他們和顔悅色地問:

“沙德,你遇到什麼麻煩了嗎?怎麼好像心情很差?”

胡梅爾斯還不太熱情,羅伊斯就溫柔多了,認真問他有沒有什麼是自己能幫忙的。

沙德廢了一會兒功夫才搞懂他們在說什麼,中間雙方都用上了豐富的肢體語言,胡梅爾斯看着羅伊斯在這兒和沙德一會兒比劃哭哭臉一會兒指來指去的,都快翻白眼了,特别想在此時此刻就和他吐槽卡爾才不會做這種蠢蠢蠢蠢上天的事!為什麼他們要不帶翻譯就來見這小子?但又不能翻,隻能強忍住。

沙德感動壞了。

老師,德國人也不是全都是大壞蛋啦,不要送他們去西伯利亞!

羅伊斯感覺自己終于感動了笨蛋狗勾似的新成員,對方卸下了心防,又露出了那種亮晶晶狗狗眼,而且因為真誠,眉毛和嘴巴都往下瞥,顯得非常可憐……哎呦,都說了不準虐待狗狗……他非常非常認真地聽沙德支離破碎的德語(嗚嗚,啊啊,neinnein!),看他亂七八糟的比劃(這裡一大堆,那裡一大堆)和越來越激動的表情(青天大老爺,救救沙德),正在竭力猜測是發生了什麼事,就看到沙德一下子彎腰,從他的包裡拿出了一疊厚厚的德語材料。

全都沒寫呢。

“做作業。”

沙德仰起頭,用看救世主一樣的眼光看着羅伊斯,捧起它們,像信徒把自己的雞鴨牛羊都捧給神似的,超級感動地眨巴大眼睛。

羅伊斯:……

胡梅爾斯撒腿就跑,邊跑邊喊:“哈!馬口!你自己給人當媽去吧!”

羅伊斯對訓練後去打高爾夫的設想泡湯了,他待在訓練基地的咖啡廳裡,一邊揪頭發一邊教沙德寫作業,在心裡往胡梅爾斯身上捅一百刀,再往給沙德布置了這麼這麼多作業的德語老師身上捅兩百刀,再再往自己當年的老師身上捅三百刀。

他當年就不能好好教教他嗎?讓他一個學渣此時此刻陷入這樣絕望的境地,到底都是誰的錯啊?

沙德沮喪地舉起一張紙說:“嗚,錯。”

他現在很擅長的一些德語是:你好,再見,我餓了,對不起,球!,我錯了,做作業,沒寫好,聽不懂,不會說和“嗚”。

嗚不是個德語,但羅伊斯會自動将其翻譯成“嗚嗚嗚,我好可憐,我是一個俄羅斯來的無依無靠的小男孩,沒有任何人幫助我”。

好神經啊,誰和隊友改善關系的方式是當他的語言輔導老師?羅伊斯精神都恍惚了,他感覺自己不該在做這個,但又不懂如果把沙德扔在這兒的話,對方又該怎麼辦。等沙德的德語老師找過來了,他才終于想到自己應該幹嘛,那就是替他和老師溝通一下:

“作業太多了,沙德心理壓力大到飯都吃不下了。”

羅伊斯據理力争,控訴俱樂部聘請的語言老師太不近人情,就不能弄個搞幼教來的嗎?因為被作業勾起了小時候讀題目讀不進去的痛苦回憶,他的控訴簡直有點真情實感了。

老師無語凝噎,又不好意思和當家球星嗆聲,不懂他怎麼忽然摻和到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裡來,隻好指着他背後問:“那他現在在幹嘛?”

正把整個休息區小零食都夾空的沙德:……OwO

羅伊斯:……

沙德今天離開俱樂部的時候變成XoX了,他不光被老師教訓了,還被憤怒的羅伊斯揉了一通頭發揪了耳朵踹了屁股,而且等他終于被允許離開時,他找不到自己每天都去的停車場了,于是也就不知道該告訴出租車司機今天到哪裡接他。

在試圖原路返回找人幫忙後,他徹底迷失了。

“Hallo?”他用盡畢生所學對着周圍蹦蹦跳跳,希望哪個攝像頭能拍到他:“我餓了?”

羅伊斯因為走得太羞憤和着急,反而落了東西,不得不開車回來取。雖說已在多特多年,他在停車場裡依然會偶爾迷路,錯過指示牌沒法掉頭隻能多繞兩層什麼的……其實正常他都是用露天的車位,可他剛刷完車,就是想往室内停,擔心車頂掉下一坨鳥屎什麼的。

然後他就遇到了正在停車場裡四處亂轉的沙德。

他一腳刹車踩下,車窗一鍵降下去,沖着外頭喊道:“你在幹嘛?”

沙德蹦了起來:“馬口!!!”

這成為了他新的熟練詞彙。

羅伊斯難得理解了為什麼沙德甚至找不到出口,因為他剛來時候也會把綠色的“進入這裡”當成安全通道示意,然後美美地鑽進一個又一個區域(…)何況沙德這樣的文盲。

當時他被隊友們笑話慘了,說怎麼會有人笨成這樣啊,然後他們就叫他笨蛋馬口。

哈!如果不是當時的隊友已經基本全沒了,羅伊斯恨不得現在就群發消息,告訴他們我才不是唯一一個會誤會的人。

但他不懂為什麼他對沙德的一點理解和搭救就讓對方創進他的懷裡不松手了(…),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有讓沙德坐副駕駛,這到底是什麼社交悍匪啊?

誰懂呢,他甚至是腰上挂着兩個滾燙又熱乎乎的胳膊一路開車的,差點沒在某個路口挂不上檔,還差點被交警靠近發現并逮捕。

沙德說不清家庭住址,不過笨小孩就是有先見之明,直接把關鍵信息都設成手機壁紙的,羅伊斯很輕易地就導航開了過去,為小隊友的财力驚訝一番,捉摸着對方應該是什麼富二代,難怪這麼不食人間煙火。

“你到家了。”他無奈地熄火,晃晃沙德:“别這樣了,這很奇怪,也很沒禮貌,難道你們在俄羅斯就這樣嗎?快起來吧。”

在他的手掌下,慢吞吞爬起來的沙德卻是淚眼朦胧的。

臉一擡起來,大概是沒有衣服堵住眼睛,他一下子就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老天……

“你是小女孩嗎,還是有什麼幽閉恐懼症。糟了,不會是有恐懼症吧,感覺富二代都喜歡得這個。”羅伊斯嘴裡嘀咕着,卻也擔心沙德真處在什麼創傷應激的狀态裡,忍住沒哈哈哈嘲笑他哭得像個花臉小狗,語氣卻又更緩了下來:“嗨,不要害怕,沒事了。”

羅伊斯慌張而有點笨拙地把車裡的燈全打開來,然後又左轉右轉,試圖在車裡翻找到毯子給沙德裹起來,就像電視劇裡的一樣,可現在是夏天,車上真沒這東西,他甚至琢磨起了把真皮墊子拆了,這玩意勉強也能蓋人吧,糟了,他意識到自己又在胡思亂想,趕緊重新集中注意力看看沙德的情況,然後就看着對方捂住肚子崩潰抽噎:

“我餓……餓……”

他今天早上和中午都發愁作業寫不出來,吃不下飯,下午想偷吃還被抓了現行拎走念書,好不容易念完了,又在停車場迷路。

怎麼說呢,對于一個生下來就“一分鐘沒吃飯了好擔心餓死了”的豬豬魚來說,這一日确實宛如有點擊潰生理防線了。

羅伊斯也顧不得什麼尴尬不尴尬的了,趕緊把彎着腰的沙德提溜進屋裡,從他冰箱裡找出所有能立刻吃的東西喂給他,看着沙德像倉鼠一樣詭異地咔嚓咔嚓啃生菜、但好歹是不哭了,他才松了口氣,而後趕緊拿出手機定披薩外賣。

這一家挺好吃的,但因為離他住的地方很遠,都得打電話加很多錢才配送,沙德這兒倒是離得近,直接買就行了。

羅伊斯小費給得多,直接選了百分百,披薩用遠超德國速度的速度飛快上門了,沙德也不啃生菜了,像是已被這種神奇香味迷暈,到了這時候,羅伊斯也才忽然感到他自己也挺餓的,不光是單純的饑餓,還有那種消失已久的有點饞某種東西的感覺。

他和沙德坐在他的餐桌邊,一人一塊分掉了兩大塊披薩,吃飽了忽然覺得世界都安甯了。

他們靠在一起拿翻譯軟件說了許久的話,羅伊斯笑點奇怪得要命,經常會因為翻譯軟件的狗屁不通語法而拍桌子,而沙德顯然也沒好到哪裡去,周圍有個人在傻笑的話他隻會笑得更傻,他們組成了一對互相傳染的笑聲永動機。

羅伊斯仗着沙德聽不懂,在告别時和他說:“你好笨啊,你怎麼會這麼笨?不過我倒是不讨厭你就是了,也許我隻是有點孤獨,還有肚子餓,沙德,就和你一樣。你喜歡我嗎?真好,我真希望你喜歡我,喜歡這裡,我希望你能好好踢球,繼續進很多很多個球,不過就算我們不能一起拿冠軍,你也不要立刻走開,知道嗎?”

沙德眨巴着綠色的大眼睛又乖又無厘頭地說:“馬口。”

胡梅爾斯開始評價他們的關系像惡心的雞媽媽和小雞仔,但羅伊斯不在乎。

他開始在沙德盯着他看的時候走過去揉一把他的頭發,開始喜歡捉弄沙德玩,也開始喜歡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把胳膊架到他的肩膀上和他說話,開始喜歡在球場上給沙德做球和在對方像沒頭蒼蠅時招手朝他要球。

季前賽他們踢得出乎意外的好,當時媒體還覺得這是回光返照,但等到八月中下旬德甲聯賽正式啟動,而多特拿下氣勢如虹的三連勝躍居榜首時,這樣的聲音終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全是驚歎他們又刮到大彩票了。

“但凡國家隊有多特蒙德的大中鋒命,我們也不用發愁歐洲杯了。”圖片報刻薄點評。

更刻薄的是他們預告德甲第四輪早早來到的焦點戰的方式:

“競争風雲無稽之談,東歐中鋒亦有差距。”

“萊萬多夫斯基笑對八卦:祝賀多特喜得新人,下輪比賽正面較量”

輕描淡寫的回應,卻莫名讓很多多特球迷破防了,羅伊斯更是不知哪門子的熱血沖頭,在賽前新聞發布會上直接笑着說:“我們不需要萊萬。”

然後就被比賽悲慘打臉了。

不,他們需要萊萬的,或者最起碼需要一個能在卡爾面前稍微站得住腳的中鋒。

沙德的首次國家德比表現慘烈到無法言表。

他倒不是沒給卡爾帶來麻煩——不,正相反,剛開場時他的速度和力度顯然讓卡爾都感到意外,而終于看到他們遊刃有餘的超級中衛拿出真正的速度和暴力來封堵的球迷們也如癡如醉,比賽收視率不斷飙升,但不過一刻鐘,創人無果後,沙德就開始被卡爾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具體表現為他跑得再快,也不如卡爾預判得快,他力氣再大,也不如對方四兩撥千斤的高超技巧來得有效。

他倒是也沒放棄掙紮,但掙紮的結果非常不好。

他甚至把素來以鐵人身份著稱的卡爾給弄傷了,劃傷,因為他在卡爾滑鏟時試圖極限改變動作拯救這顆足球,結果隻是踹到了拜仁隊長的頭上……

不知道有沒有踢到眼睛。

高大的3号捂住血流如注的額頭,沒有第一時間站起來時,甚至主場的多特球迷都在發出擔憂又慌張的驚呼。

客場看台上的拜仁球迷更是已經開哭了,驚恐程度像目睹親爹出車禍一樣誇張。

場邊的圖赫爾這下臉是真白了,而拜仁主帥瓜迪奧拉臉也白了,急得像是恨不得自己上場把隊長摟懷裡大哭我不能沒有你似的,把隊醫差點推得一踉跄,連推帶送地弄了上去。

雙方球員更是直接亂套了,多特方面,隊長胡梅爾斯直接沖了過去,但也搞不清他是要吵架還是道歉,隻知道他被一臉惱火的諾伊爾用力推了開來,穆勒也在憤怒地和他争辯着什麼,剩下的球員也壓根不敢維護沙德,反而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

羅伊斯也驚到了,他本能要去關心卡爾,但也下意識地摟住沙德,讓這個放闖了大禍的小子好歹有個肩膀能躲。

拜仁的球員則是看起來要氣到爆炸了,這賽季他們的客場球衣是深藍色,此刻這樣沉靜的顔色卻不再低沉了,而是仿佛要變成黑色大炸彈。

拉姆都陰沉着臉,大吼着讓他們保持冷靜,給隊醫讓路出來。

旋風中心的卡爾反而是最冷靜的一個,他低頭捂住傷口讓自己不要情緒激動,不斷和周圍人說不要大驚小怪的!

卡爾感覺自己像活在一堆drama Queen中間似的,快被他們的尖叫弄得煩死了。

被一個新人在場上弄成這樣已經非常丢臉了,周圍人過分緊張他隻會讓他感到更丢人好不好。

隊醫給他初步檢查了,卡爾隻關心一個事:“眼球有事嗎?”

“沒有,可是……”

“那我就沒事,沒必要下場,比賽就繼續。”卡爾打斷他們,打斷所有人,用毋庸置疑的姿态為此球場鬧劇迅速下達結果:“别嚷嚷了,你們是小嬰兒嗎?還是暈血?我沒事,比賽繼續!”

拜仁全隊立刻都噤了聲,沒人再說一句“可是……”

他們隻是憤憤地盯住沙德,用力的,充滿怒氣的。

隻有穆勒心疼得眼裡也裹上淚了,仿佛是傷在他自己身上似的,也有可能是他把草屑擦進眼睛裡了,眼睛才會這麼紅,他甚至眼巴巴地扶着卡爾,仿佛想護送他去場邊陪同治療,但卡爾見主裁已經問完邊裁、看完慢鏡頭,要回來給牌了,就直接把他一腳踹了,呵斥他趕緊回原位,自己繼續捂着額頭到場邊去做緊急處理。

瓜迪奧拉第一時間滿臉心疼地抱過來焦急檢查,卡爾被他弄得疼死了,生氣道:“佩普!你又不是隊醫!走開!”

“fuck!比賽完我再和你談态度問題!”瓜迪奧拉生氣地罵一句把手撒開,見隊醫有點慌張,給卡爾清創的手都有點抖,又忍不住轉移火力:

“先生們,拜托,你們就不能輕一點嗎?”

隊醫吓得手一抖,完全按了上去。

卡爾疼得用盡全力才沒哪怕從牙縫裡漏個嘶出來,恨不得手裡頭扯到什麼就去丢瓜迪奧拉,但想到最起碼兩百個攝像頭在盯着他拍特寫,要是他在比賽中途丢主教練,那明天拜仁的新聞就能大爆炸,所以他反而是伸出手來勉強抓住對方,讓他重新過來:

“别驚慌了!都說了我沒事。”

瓜迪奧拉剛剛确實是有點panic發作,現在看到他的傷口雖然在頭皮上劃開了長長的一條也沒有太大的幫助,但卡爾緊緊按住他的手,這讓他感受到對方依然堅不可摧就是了。

他重新鎮定下來,攬住隊長的肩膀,憂愁地說:“我最多給你半場。”

處理好傷口的卡爾推開他的懷抱:“到時候我傷口都愈合了,你少心疼了。”

他也就是死撐,其實他疼死了,但在全場掌聲裡,疼好像也就是不疼了,或者麻木了,反而卡爾也不是頭一回這麼撐着。他下意識地去找那個害得自己如此狼狽的小屁孩,然後就看到對方已羞愧得哭到上氣不接下氣,仿佛路都不會走了,還是羅伊斯攬着他的肩膀推着他下場去,不然他恐怕能走到拜仁的替補席上。

那瓜迪奧拉絕對會給他一腳,卡爾不敢想那畫面了。

受夠了,為什麼他身邊都是肆意發瘋的人,沒有人像他一樣迫切地希望比賽回到正軌嗎?

判罰結果非常明顯,就算是主場哨,就算卡爾第一時間止住了球隊的抗議,主裁判也沒有任何同情,直接給沙德出示了紅牌。

一般來說都是後衛對前鋒危險防守,剛剛是多特的進攻優勢,沙德是持球方,本該在判罰裡占相對優勢的,但這次情況确實比較特殊,主裁邊裁一緻認為卡爾都沒碰到他的腳,本來都過去了,沙德卻追着跳過去,趁人家在地上,故意踩踏。

這什麼居心啊?後衛把你球鏟走了,你就往人家臉上踢?

什麼俄羅斯臭惡霸,跑到我們德甲耀武揚威來了!

還踩卡爾的頭?卡爾的?這和踩德國人的臉有什麼區别?

卡爾感到就連主場球迷都不太能接受剛剛沙德的暴力行為,頭更疼了,他感覺對方不是故意的,踢得髒是一種習慣,不是選擇性的,卡爾非常擅長判斷前鋒們的真實意圖,假天真和真誤會他不會弄錯,可惜這一會兒他沒功夫替對手辯解,就算他解釋了,大家也要覺得他是被踩得頭腦出問題了。

拜仁制造了一場大屠殺。

打破比分的球是穆勒進的,他顯然又一次充當了慘案開瓶器的角色,而在曾為他陶醉高歌、掌聲雷動的威斯特法倫,萊萬用一個大四喜完成了對舊主最無情的回應。

多特中間到底是反撲過兩個進球,但可能就是這樣,反而害得他們被踢得更慘了。

新賽季剛支棱起來一點的美好氣氛就一掃而空,拜仁像個巨大的陰雲一樣籠罩在黃黑世界上,讓他們感到身心俱疲。圖赫爾下場時聽到很多人在唱克洛普之歌,球迷們那麼懷念克洛普時代,那時瓜迪奧拉來到這裡可是要非常頭疼的,哪像現在騎在他們頭上了……他委屈到鼻子一酸,但低着頭不敢讓任何人知道。

他詢問助教沙德在哪?

被紅牌罰下後,是連場邊都不能坐的,所以沙德當然已經回到球場裡了,就連中場休息時都沒出現,大概是覺得沒臉見人。

圖赫爾不覺得沙德是故意的,就算認識的時間不長,一個球員有沒有這個心眼,誰都看得出來。隻是卡爾在德國的輿論環境非同一般,他知道這一茬不容易過,還是決定在慘敗裡打起精神來先去看看這個小子。

誰知道助教卻面色古怪地告訴他:“呃……卡爾去看他了。”

比賽結束,卡爾沒忙别的,決定先把這件事料理了,因為他知道外頭把沙德罵上天的新聞估計已發酵一小時了,這種事不光對當事人不公平,對他來說也不是好事,回頭等大家發現了其實沙德也不是故意的,遲早還要怪到卡爾頭上,be like“呵呵,被一個新人踢成這樣然後又裝白蓮花了”。

好累啊,而且他能感覺到傷口其實一直在出血,隻是因為裹得嚴實,下面又是吸血的紗布,才暫時沒看出來,但卡爾知道繃帶一拆下去,就會是鮮紅的沉甸甸的一大團。

他找到沙德,對方好像都哭麻了,看到他甚至過了幾秒才呆呆站起來,卡爾先讓攝影師拍了兩張他攬住沙德的肩膀面帶微笑的照片,讓他出去立刻把照片發給烏爾裡克,把這事澄清掉,然後關上了門,把沙德又按着坐了回去。

沙德以為這個讓人害怕的黑頭發男人是來打他的,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黑發男人,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像是莫斯科冬日晴天時冰封湖面一樣的藍眼睛。

壓倒性的氣勢讓沙德睜大眼睛,腦子都發蒙了。

他聞到了卡爾身上淡淡的血腥氣,隻知道自己不能還手,也不該還手,但對方指節分明的手掌隻是放到他的脖頸側按住幾秒,指尖冰涼的,仿佛是在測他的脈搏。然後對方扒拉開他的眼睛分别看了看,又拿了濕巾,捏住他的下巴,左轉右轉給他擦了擦臉,而後神奇地既敷衍又精準地替他迅速把亂糟糟的頭發弄整齊了。

“這和你沒什麼關系,隻是意外,不要再擔心了,我會處理好的。”

卡爾不知道他能聽得懂多少德語,但一看沙德這樣就知道這一句是一點都沒懂,所以盡量挑選簡單的詞彙慢條斯理地說:

“我原諒你。”

沙德呆了半天,第一反應卻是指着他的腦袋問:“痛?”

卡爾也愣了,卻沒有回答他,而是看了他一會兒。

見卡爾不回應,沙德更難過了,眼淚差點又湧出來,但被後衛眼疾手快地堵住,于是他就隻好這麼被堵着委屈巴巴地、也真的非常懊悔和難過地說:“對不起。”

沙德覺得自己對不起太多人了,比如圖赫爾,比如羅伊斯,比如現場的球迷,比如電視機前的爸爸媽媽,但他最對不起的還是面前的人,他差點把對方害死了。

光是想到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沙德就覺得西伯利亞在和他招手了。

現在德國人沒做壞蛋,他反而做了。

這是什麼新品種的漂亮笨蛋嗎……

卡爾歎氣,捧起他的臉蹙眉看了兩秒,像在看什麼不能理解的小孩子,但最後顯然他還是理解了,于是握住沙德的手,讓他隔着繃帶摸了摸自己的腦殼,叫他知道确實沒事,而後又輕輕彈了一下沙德的腦殼。

沙德傻眼了。

沙德的眼淚硬是又憋回去了。

看他這副樣子,卡爾卻是沒忍住輕輕從鼻腔裡出了點氣,笑了起來,拍了兩下他的臉,而後把他按進了自己懷裡,敷衍又有愛地又捋了捋頭發。

這小孩燙得像快發燒了,等等,不會是真的發燒了吧?

除了壯得煩人以外哪裡都不是大人樣,多特蒙德雇傭童工,卡爾感慨。

沙德被捂進柔軟厚實的東西中間,過了兩秒他才在心跳聲裡意識到這是胸膛。

從沒有人像媽媽一樣擁抱他。

這雙手沒有在他的世界裡停留太久,卡爾已推開門出去了。羅伊斯在外頭着急窩火地跳腳說你别欺負他,卡爾說你進去看看,我欺負你們的小孩子做什麼?

胡梅爾也追過來了,但沒急着看沙德,而是不知要和他說什麼。

卡爾直接失望地打斷了他:先進去看看人,你這隊長當得像什麼樣子。

然後卡爾就離開了,因為一大群人沖他湧過來。沙德不認識那些人,他隻知道卡爾像一片雲一樣,忽然就飄走了,于是他的視線裡隻留下羅伊斯安慰的神情和垂着頭、含着一滴淚,無聲靠着門框的胡梅爾斯。

十八歲的秋天,沙德收到了他人生裡第一張紅牌,吃到一場刻骨銘心的失敗,但沒有被抛棄或狠狠嫌棄,而是帶着這種灰頭土臉的不好意思的感覺繼續好好工作。

他還開始趴在窗戶邊開始來來回回地咀嚼一個名字,把電視裡一直開着,等到裡面出現他的聲音時就急急忙忙跑過來看。

他躺在床上摸自己的脖子,感覺有涼涼的手指頭在這裡;他躺在床上摸自己的腦門,感覺也有涼涼的手指頭在這裡。

他閉上眼睛,有藍眼睛的男人在垂着睫毛看他,好像地鐵穹頂上暗淡又輝煌的金色聖母像,嘴唇邊上有小痣。

他偷偷問羅伊斯:“卡爾……卡爾?”

羅伊斯一愣神,看向他的眼睛,忽然生氣地把他手裡的三明治奪走丢掉,不讓他吃了,揪住他的耳朵說:“不許問卡爾,不準去拜仁。”

沙德呆呆地說“哦……”。

“你問他幹嘛?”羅伊斯繼續莫名生氣地質問。

沙德比劃着按在自己的頭上:“他,嗯,打,這裡。”

“啊?”羅伊斯大驚失色:“不,不會吧,卡爾打你了嗎?你原來想說的是這個嗎?他不是這種人吧?”

沙德趕緊搖頭:“不是!然後,抱抱……”

雖然完全沒懂,但羅伊斯估摸着應該是沙德編造出卡爾打他的謊話,從而希望得到一個擁抱。

真服了你這小狗了,怎麼還長出這種心眼來啦?

他忍不住笑了,一把把他摟進懷裡:

“好啦,抱抱抱!不許再說卡爾打人了,馬茨聽了要來打你。”

他,他就是彈了我嘛!而且馬茨不會打我,我已經知道了……沙德試圖據理力争,但被羅伊斯按在胳膊裡,又隻是像個小螃蟹似的搞笑掙紮了幾下罷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可又有點喜歡這樣,所以一會兒就害羞地不動了。在羅伊斯的懷裡,他重新想到卡爾,想到對方沒有這樣的漂亮的金色頭發,想到他站在那裡沉默着撥開滴着鮮血的頭發,想到他讓魚害怕……

想到在球場上怎麼都越不過他。

想到他小小的腦子内存全被占滿了,而後狠狠洩氣。

不過他沒有讓這樣的時間持續太久,畢竟他正和羅伊斯待在一起,所以他想全心全意地盯着對方,仔細聽他說了什麼,也和他說話,而卡爾可以留到睡覺時再絞盡腦汁地想,這才是對待朋友應該有的投入,媽媽是這麼教他的。

羅伊斯剛剛在想萊萬,他忽然想到萊萬也是從詢問他第一句“卡爾是個什麼樣的人”開始,變成了說最後一句“我要去拜仁了”。

但他回過神來,就看到沙德在全心全意地看着他。

他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地微笑起來,覺得自己很過分,一切不會一遍又一遍地重來,沙德才不會做這樣的事。

他把手松開,感覺自己也是挺神經的,又不是場上,把隊友摟在懷裡這麼長時間算什麼事啊?

他輕輕揪揪沙德的臉:“也不知道推開啊?捂死你了怎麼辦。”

沙德驢頭不對馬嘴地高興說:“喜歡馬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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