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當時說這個話,主要是為了哄穆勒開心的,但沒想到真的喚醒了對方的一些teenager夢想就是了(…)他們倆進門鞋子幾乎是亂甩的,就滾在沙發裡,穆勒一邊脫上衣一邊和他說他青少年的時候想象的劇情不是坐在豪車裡,而是冬天在破爛二手車裡,他們倆一起舉着手哈冷氣說好冷,然後親嘴。
卡爾先是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質問他哪裡來的破爛二手車啊?他最開始開的那輛小車嗎?雖然小了點普通了一點,但不是接送了他和克羅斯好多年嗎?……克羅斯的名字出現時他們倆忽然都卡殼了,卡爾不知道穆勒知不知道那些還不算陳舊的前塵往事,就算知道了本該也沒什麼,就像穆勒知道胡梅爾斯一樣……但他們都知道不一樣。
天哪,糟透了。
“我不想在客廳……燈,燈太亮了。”
卡爾用手肘緊緊擋住眼睛,耳尖通紅,其實眼圈也通紅,但他現在已經很擅長處理這種忽然襲來的情緒浪潮了,沒太當回事,語氣還是柔軟又親熱的,放在他身上,因為聲調一下子軟下來,近乎像撒嬌:
“而且薯條還在外面,可能要回來的。”
小丫頭片子玩瘋了,還在院子裡傻樂,都沒注意到爹x2已回家。
非常自然。
穆勒看了他一會兒,俯身硬是想把他的手擡開。
沒挪動(…)
他老婆不是那種纖細柔弱的小男孩就是說(…)
卡爾吸了吸鼻子:“你知道上次掰手腕是我赢了對吧。”
穆勒也吸了吸鼻子:“你知道我知道你哭了對吧。”
卡爾把手松開了,一把坐起來,把穆勒從自己身上掀撂下去,紅着鼻子眼睛惱火地說:“我有什麼好哭的?”
穆勒比他還會呢,整個人非常順暢地就像個在蒸籠上被水汽浸透的法棍一樣軟塌塌地躺倒在他的膝蓋上,也不說話,就忙着舉手機。
卡爾一眼瞥到他打開通訊錄,已經把克羅斯的号碼都調出來了,趕緊一把按住:“幹嘛?”
穆勒背對着他,甕聲甕氣地說:“你心疼他,那就和他在一起呗。”
一邊說,一邊肩膀又顫動了,卡爾可能就眼眶那麼一濕潤,他在這兒都要嚎啕大哭了。
瘋了瘋了!就不該提什麼青春時代,衆所周知,小孩子都愛哭得要死。
“你别以為我聽不懂你說反話!”卡爾松開手,恨恨地揪一把他的耳朵:“有本事你真打。”
穆勒的手指徘徊了一會兒,還是拒絕按下去,而是選擇了一把扔開,而是翻身看向他,這會兒是真的委屈上了,反而說不出話,臉也沒有糾在一起,而是安靜地看着他,眼角的淚水在燈光下被照亮了。
卡爾捧住他的臉,低頭吻他:“你把手機拿起來。”
一個吻就夠他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穆勒緊緊揪住卡爾的衣袖,以為對方還是在發火,含糊地倔強着說不要不要不要。他已振作起精神,打算用開朗的狀态來讓這一場忽如其來的争吵在溫熱和甜蜜裡消融,但卡爾一直堅持,而他也隻好一邊心不在焉地偷喵戀人,一邊去把手機重新撈回來。
丢太遠了,就算他已經快趴到地上去,隻剩腳尖勾着沙發扶手,倔強地堅持到最後一刻。
卡爾又想笑又想打他,感覺他簡直離譜!一邊想着明天一定要讓家政把沙發套拆了洗一下,一邊把他丢了下去。
穆勒都快直接把克羅斯的聯系方式删掉了,來防止卡爾真要給他點刻骨銘心的教訓,但他在極度惴惴不安裡環繞着戀人、看着他隻是打開了推特,刷了一會兒推送……然後一大堆關于拜仁的更新就跳了出來。
賽前花絮,比賽集錦,當然更重要的是賽後的采訪、點評……
賽後采訪。
鋪天蓋地的卡爾在屏幕上流淌着,他們的名字并列在一起,在媒體們和kol們的post中換着花樣排列組合。
卡爾點開視頻,一聲不吭地舉起來給他看。
穆勒的鼻尖都快擠到屏幕上了,耳邊全是卡爾的聲音,賽後的他,場邊的他,帶着一點沙啞和環境噪音,但更重要的是帶着笑意,帶着溫柔,帶着隻有他們倆——呃也許還有個别男的也聽得懂的——珍貴愛意。
他完全呆住了。
最擅長做熱烈反饋的他此時此刻都不知用什麼來反彈出自己感到的巨大的情緒,而“托馬斯·穆勒都說不出話來了”本身就是一種最好的言語——卡爾不想承認他此刻得意得不行,采訪時的那點遲疑、害羞和想到大家都會看到而帶來的淡淡羞恥和以上所有情緒打包引發的懊惱已全部消散,他恨不得虛空整理一下不存在的衣領,驕傲地起身。
不要問他起身幹嘛,他也不知道,反正他先驕傲地起身。
哼,男仁!
把卡當成那種黑心腸的家夥?他明明應該很會談戀愛的好不好。
卡爾有時覺得他隻是初戀沒談好,後來才有點把壓抑和躲藏埋到骨子裡了。如果二十歲的時候他和穆勒就是一對戀人,他們倆應該是那種會閃瞎人狗眼的couple才對。
畢竟這麼多年來隻是做朋友,很多人都覺得他們是在秀了。
比如他金球獎的頒獎典禮上,穆勒是戴着那個卡爾送他的胸針的,那個生日禮物,卡爾看到有球迷現在還在扒呢。
卡爾一開始還以為穆勒不太喜歡的,見他也還是戴,問了後才知道他确實不太喜歡,但不喜歡也還是要戴着。
而且不喜歡不是因為胸針不漂亮,隻是因為:
“你随便打了一張生日賀卡給我……”
卡爾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哭笑不得地揪揪他的耳朵,搞不懂是不是錢掙得太多了,一個兩個不在乎禮物的價值,在乎起手寫信這種東西了。不過對方的譴責也有點可愛和讓他心軟,他于是和他說:
“我選了上千顆石頭才選到和你眼睛顔色最像的,我隻是不知道怎麼告訴你,這也有點太誇耀了……給你選禮物又不辛苦。”
哪怕他們那時隻是純粹的朋友也一樣。友情不比愛情低劣,穆勒是卡爾非常珍視的人。
隻不過好像是世俗的條條框框,把一些朋友愛得認真時也會想做的事劃給愛人了。
其實卡爾也不是那種展示欲很強的類型,但是,他隻是想讓穆勒知道,他也不是那種要病态地藏着掖着,甚至是對這段關系有什麼後悔和保留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就不會答應和他在一起了。
不過驕傲起身的卡爾其實也不是全然驕傲,戀人的好事從朋友視角看又有點矯情到腳指頭摳地闆,他莫名其妙又開始害臊,感覺也許他和穆勒的關系裡不需要這種事的,他們不是那種能握着彼此的手淚眼汪汪說我愛你的相處模式——哦,完蛋了,光是想想他就又渾身不自在。
在客廳裡迷失了幾秒的卡爾選擇去把廚房那一片的燈也打開,他們現在的房子雖然不算特别大,但也不小,客廳都分了好多片,像無牆嵌套在一起的,把各個生活區域自然地分隔開。
他冰箱門才剛打開,穆勒就從身後撲了過來,緊緊緊緊地抱住了他。
“别和我道歉,你又沒做錯什麼。”
撲面而來的冷氣讓身後人更燙了,卡爾假裝翻找食材,但腦子裡都快分不清自己拿起來的是西藍花還是小包菜了:
“我也沒有想和托尼在一起,隻是……你們以前關系那麼好,我們以前關系那麼好……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管是對我還是對你,對嗎?”
這不全是俗套的戀情糾葛,有時卡爾甚至覺得青春期裡那些漫長到仿佛永遠不會消散的那些關于友情,關于他人的目光,關于認同,憧憬,距離,以及後來随着成長帶來的疏離,隔閡,無法說出口的情感,天各一方的工作,無法永遠親密并行這類更寬大的命題,才是真正讓人傷懷的。
天知道,他們曾站在同一節車廂裡,在地鐵嘩啦啦的聲音裡大笑。
可總得有人先到站。
那種平凡地揮手分離的時刻,十幾歲的他們會懂,這就是漫長人生的縮影嗎?
到底是什麼決定着人的聚散離合?卡爾不知道。他隻知道這一次是他自己做出了選擇,而這真的好艱難。
“嗯。”穆勒低聲應和,幫他把該用的菜挑了出來,冰箱關上,又握着卡爾的手去沖熱水。
“莫名其妙,冷藏而已,哪裡就凍死我了。”卡爾無語,在燈下拿眼睛瞪他:“你當我是什麼大笨蛋嗎。”
他臉都已經急凍紅了,可愛得很,像那種英俊的畫報男被小女孩塗了兩團腮紅,但他自己不知道。
穆勒低頭竭力忍笑,卻還是露出小虎牙,乖乖地說嗯嗯嗯,我才笨啦,擦幹了手,又用自己溫熱的手掌去焐住卡爾的臉,用大拇指輕輕拂過他唇角的痣,自然而然又吻他。
大概因為他們第一次親熱的時候就是靠着竈台,雖然是卡爾舊房子的那個,不過這個環境還是莫名讓人沒那麼緊張就是了,盡管這裡的燈才是最亮的。就算是喜歡把家裡弄得昏昏暗暗的歐洲人,也會知道廚房不能太昏暗的重要性,畢竟這裡有刀有血有動物屍體,還有火,可以說是人類現代家居裡最危險的一塊場所。
卡爾忽然又害羞。
和穆勒在一起就是這樣,他總會模糊掉時間,忽然感到現在是某個十年前的傍晚,他們在一起說笑,對方自告奮勇替他削土豆皮和攪拌面糊,但怎麼現在他咧着嘴露出小虎牙微笑的瘦猴小男孩忽然就變成了裹在黑色高領毛衣裡的成熟男人,會用寬大的手掌輕柔按住他的臉頰,傾着寬闊的肩膀,傾過來溫柔地親吻。
他臉這下是真的紅了,但因為發燙,所以沒意識到貼着自己的另一個人也在發燙。對于穆勒來說,時間倒是從來都不會亂掉,不過他也常常想起以前的卡爾。他不是個懷舊的人,朋友們的臉龐總是近日的才清晰,但卡爾的不一樣,卡爾總會出現在他的夢裡。
卡爾把頭發重留回金色後,他就更常想到年少的他了。
但年少時,他隻敢坐在地毯上,抱着玩偶擡頭看卡爾的下颌線。他鬧着要去廚房幫忙,而卡爾笑着把他推開。
穆勒不會說而今是好夢成真,因為真實的卡爾永遠超乎他的想象。
“我,我……”他低口耑着,又打算把上衣脫了,迫切地想讓他去感受自己的心髒。
這一會兒其實他們反而不是在想x生活來着,就是太渴望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情,所以反而更自然和熱烈。
然後他們倆的急促呼吸就被狗叫打斷了。
大吧台靠着落地玻璃,這樣視野特别好,可以一邊做飯一邊看外頭綠意森森或白雪皚皚,不過反過來也一樣。
忙着在地上刨今天第8個洞,玩得昏天黑地的薯條忽然發現是真的天昏了地也黑了,而且家裡燈亮了!
而且爸爸們也回來了!
全軍出擊!
小狗一個狗就是千軍萬馬。
她從自己的小門閃電般殺入,然後一邊狂甩尾巴,一邊控制住打滑,在地闆上狂奔,半空中就飛起來,目标——爸爸的脖子!
穆勒被她撲得,如同被一個大錘子從背後猛烈敲擊了一瞬,不由得慘叫一聲,要不是被卡爾扶住,差點直接跪下去。
卡爾:……
穆勒:……
薯條:“哇嗚,哇嗚,汪!”
如果穆勒沒有被薯條撲得背痛,然後又借着背痛撒嬌,非要纏着卡爾開燈*(這一會兒倒是又不疼了!),然後他們交往一年後忽然弄得一塌糊塗,卡爾最後丢人地直接擋着臉恨不得鑽地洞然後又被從被子裡挖出來以外……那天回想起來其實還挺圓滿的。
哎,一大早的,看什麼工作。
卡爾關掉電腦,去隔壁看穆勒。
他們倆一起照看完小兔子,又一起遛狗。别看薯條上次差點把穆勒撲出個好歹來,比起之前,她已經進步很大了。
她剛到家的時候,卡爾空有理論知識,沒什麼經驗,穆勒雖然有經驗,但架不住她太可愛了,而且他自己在戀愛和養小狗的雙重蜜月期也過度亢奮,一天到晚和薯條黏在一起,等他們倆發現情況不妙——主要是薯條已長到20公斤時,事情已經有點麻煩了。
每天他們出門時,薯條都急切到恨不得化身比格,werwerwer叫,把門抓爛。
每天他們回來時,薯條都開心到恨不得化身比格,werwerwer叫,把他們啃壞。
卡爾不願意承認的是,薯條常讓他想起克羅斯——家的狗。
盡管就碰過沒幾次,他也堅定了不要養那種狗的決心來着。但他沒想到的是,比格是一種氣質,一種精神……算了算了,不管怎麼說他們薯條小天使都比那種有種邪惡老頭感的狗狗好啦。
雖然專門雇了寵物保姆,但薯條剛到家的頭兩個月趕上夏休期,一直是和他們天天待在一塊的,顯然有點分離問題。
卡爾就開始架起眼鏡看動物教學——不要問為什麼戴眼鏡,大概這隻是像那種小q人動畫片,一說到讀書,人物臉上就出現了大大的圓眼鏡,和他們的臉一樣圓——各種專業論文裡都說,主人出門和回家時都不要和狗太親熱,避免它們情緒起伏過大。
他宣布這就是家庭裡的新規矩了。
但穆勒就是做不到,從早上出門就做不到。
卡爾冷酷無情,好不容易拒絕孩子三百次愛的啃拖鞋,而穆勒呢?薯條一用皮卡皮卡的眼睛一看他們,還用小手手——好吧,現在是大爪爪——扒拉他們,他就繃不住了立刻就蹲下去把她的臉擠成圓滾滾親親親親了,然後一邊嚷嚷着誰是爸爸的心肝寶貝一邊像旱地拔蔥一樣把狗硬是兜起來晃着親熱,哀嚎等爸爸陪人踢完球就回來陪你繼續踢。
卡爾沒辦法,被迫接手大狗,也抱着哄。
等門一關,他立刻就忍不住,好惱火地警告他:
“你不準再這樣了!不要總是讓我當壞人!”
此事不止一次發生了,在薯條打疫苗,戒小零食,刷牙等許多事情上,顯然卡爾都是那個壞蛋,而穆勒卻是心疼小狗的好人。
這在家庭教育裡可是很嚴肅的!
穆勒立刻舉起手擔保:“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卡爾有氣發不出,繼續瞪大眼睛看他。
穆勒噗嗤一聲笑出來,撲過來摟住他:“我們可以慢慢來,不要這麼着急嘛……你明明也想和寶寶親親的……”
“有些事不能放縱自己!”卡爾哼一聲。
穆勒說好好好,把他推上車,安全帶剛扣好,又舉着手機問他給薯條買哪個玩具好。
卡爾一邊說上班要遲到了,一邊情不自禁地認真挑了起來。
“你笑什麼?”
他一邊選,一邊給旁邊哈哈哈的穆勒來了一巴掌。
卡爾規矩立得嚴,決心也無比堅定,買了一籮筐玩具時依然堅定地和穆勒說這不算什麼寵愛,隻是讓薯條自己在家時可以轉移注意力。
但晚上回家時反而又變成了他自己破例,薯條一朝着他跑過來,他就忘記自己早上說過的話了,本能把寶一撈——很震撼的份量。
卡爾時常覺得他年紀又長一歲,對抗水平卻提高了,就是天天在家裡被這輛小半挂撞出來的。
結果剛舉起來哈哈笑着親了親她的臉,想起早上他還在和穆勒置氣,想到他買的那些玩具,他的手腕就僵硬住了。
好尴尬!!!
卡爾趕緊假裝無事發生,試圖把小狗放下,可薯條豈是那種人類能輕易甩脫的凡俗小狗,不是一般的粘牙,一邊繼續撲他,一邊歡快地吠叫。
但他偷偷摸摸偷看穆勒發沒發現時,卻注意到對方隻是已開始整理剛剛買的食材,一隻手把東西拆開放冰箱,另一隻手還用手把眼睛捂着:
“爸爸什麼都沒看見……”
“你就笑話我吧!”
卡爾把薯條抱着,走過去生氣地丢給他,然後一跺腳。
也開始整理冰箱。
事已至此,還是灰溜溜地幹活吧.jpg
穆勒從身後抱住他:“不笑不笑,是薯條強迫我們karli的,我都看到了——”
薯條:?
她歪着腦袋,雖然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但立刻聽懂了穆勒是在講她壞話,于是她果斷飛躍起來,帶着甜美無辜的笑臉,照着對方的後背狠狠來了一腳。
她也是個機靈到近乎霸道的小狗就是了。
雖然家裡穆勒對她最好,但她還是更喜歡,或者說更谄媚卡爾一點點。
這種靈活的小狗本能也不算什麼奸滑對吧!
畢竟誰能對這樣一張可愛的臉蛋說她可惡呢!
反正不管怎麼說,在大家都付出很多後,薯條的脫敏訓練做得還是挺好的,現在不管他們離開或回來,她都不像從前那樣過于激動了,激情控制在一個健康的範圍裡。
晨間遛狗開啟金光閃閃的一天。
他們也會談工作,談隊友,談對手,隻是會亂七八糟地夾雜奇怪話題進去,比如讨論昨晚穆勒做的那個鼓不起來的泡芙到底能不能叫泡芙,卡爾覺得應該叫扁芙,穆勒說你再挖苦我,我就變成扁芙。
比如他們會談襯衫領帶該熨了,等下個假日,他們就一起開車出去玩。
散步結束了,卡爾和穆勒告别薯條,一起上車,前往今日的賽貝納,前往新的一天,前往未來的很多很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