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旎白了他一眼,亦是小聲回道:“你不要傾巢而出劫了人家,我連安慰也能省省。”說完扭開頭去,懶得理他。
邢彥尴尬一笑,“郡主初來做客,這幾日可還安好?如若有缺了什麼東西的,隻管開口。”
溫夜玉垂眸片刻,翩然走了出來,她個子嬌小,肩膀削弱,聲音亦是溫婉,“邢大當家的做事穩妥,以本郡主來看你行事亦頗有章法氣度,起居一事上并無不妥,你費心了。”
她氣度大方娴雅,即使在她心中自己現下處于極其不利的位置,開口仍是和緩,并無驚慌失措的言行。
邢彥亦不由得帶上了禮貌的溫和笑意,微微躬身聆聽她叙話,頗帶了些恭順。
“隻是本郡主不知,邢大當家意欲何為?”溫夜玉開口直問道,這個問題她早已思來想去了許久,不若就在此時直接問出來,邢大當家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将她冷落在這後院之中,她也委實是安心不起來。
邢彥嘴角弧度越發大了些,“郡主且安心在此地暫住,别的無需擔心。說不準,不日就能回去上京,與家人團聚,也免了這北上和親的煎熬。”
溫夜玉即使内心中是有些賭氣成分在的,去向聖上求取了這和親的折子,但是這一路從上京到了邊陲,連日裡她亦有研學史書上記載的西夷的人文風情,除去生存環境惡劣以外,她甚至都差一點說服了自己就如此接受現實。
如今橫生了意外,這山匪的一意孤行似乎又點燃了她回程的希望。
直至此時,她似乎才真切地感知到,自己内心中其實是不願去北上和親的。及笄時起就被貴妃娘娘開玩笑說将來得有個人中龍鳳般的人,那時起,她便屬意于那個他。
隻可惜這上京之中人人都當了真的佳偶天成,包括她自己,卻獨獨缺了那個人來歡喜迎娶。這樣的結局她本不是猜不到的,她還記得上一次魏烜回京時,她的姑姑,那位貴妃娘娘親自做媒,将人請到了偏殿之中。
而她則避去了屏風之後。她别無他意,隻想知道這人心中到底怎麼想的,緣何将婚嫁一事拖得許久,遲遲不見動靜?難道真的是厭棄她?
時至今日,她都記得十分的清楚,他那日的一言一行,“邊關一日未定,本王一日不能停止奔波,此等内宅之事不急于一時。”
貴妃好說歹說,幾番來回,他才回了一句,“本王現下無暇于此,亦并無心于任何人。如若有一天有了中意的人,必然是一位能憂我心之所憂,樂我心知所樂之人。娘娘萬勿再為晚輩操勞,魏烜告辭。”
這番說辭極是漂亮,貴妃娘娘都聽得出來是一番托辭而已。可是她卻将那句“憂我心之所憂”放在了心中,才有了自請去和親一事。
如今回頭看來,自己心中是後悔的,行事到底是莽撞荒唐了。
“這麼說起來,本宮莫不是還要感謝邢大當家的?”她說出這句話時,面上并無絲毫歡喜之色,雙眼隻是盯着邢彥。
邢彥擡眼看了看她,蓦然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讓他整個人更是看起來有了些玩世不恭之感。
見郡主似面色不佳,他便也不再恭謹做派,大剌剌地走過去繞過了郡主身後,上下打量她。
這番做派極是輕佻,宋嬷嬷眼睛都瞪圓了,卻心知打不過他,奈何不了他。隻待他要是敢動手動腳,她就沖上去拼命的模樣。
可是邢彥并不會動手動腳,他隻是默默站在了郡主側後方,輕輕彎身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你的心上之人,也會來。”
然後昂首一笑,大踏步邁出房門去,朗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到時候郡主再謝我也不遲!”
蘇旎瞧着這一幕,心中亦是琢磨,難道魏烜要來?若是真的,那……鹽鐵的事情莫不是交給他?那……她這府衙主簿一職要如何才算交差啊?
啊,這古代的工可真是不好打。
“蘇旎!”猛然邢彥的聲音從院中傳來,将沉在自己心思之中的蘇旎吓了一跳,趕緊向郡主行了一禮,追出門去。
邢彥見她出來了,才提步繼續走出了後院。
蘇旎一路追着他,他身高腿長,邁步又快,蘇旎跟在後面追着幾乎一路小跑才跟上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