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商隊已經在龍門寨徘徊了有半月,蘇旎問過黃先生和翟四,是否有辦法去給周穆遞消息,可幾人商議好幾回,以翟四等人的武功,仍是沒辦法掩人耳目地繞過寨中這麼多人。
自從上次夜半見了趙遊和玉卿之後,蘇旎心中的不安逐漸增強。那夜他們二人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地點,看着并不像隻是個巧合。
這裡消息出不去,但是周穆如果一直沒有接到商隊進入天門城的消息,多少會起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這裡來。
這天夜裡,蘇旎被跑馬和呼喝聲吵醒,睜眼一看隻見窦嬸和阿婉俱已穿戴整齊,正在收拾行裝。
見她醒來,阿婉說道:“今夜有人夜襲山寨,快些起來跟我們走!”
窦嬸兒秉着燭火,已經背好包袱,眼神中帶了不滿和催促,“阿婉,快些走!她不是咱們的人。”
蘇旎一聽立刻翻身起了,回頭對阿婉和窦嬸兒說道:“你們且先行,我去商隊看看。”
阿婉一臉的不贊同,“此刻外面危險,你一個姑娘家從山道下去當心被傷着。”
“可還有其他道路下山?”蘇旎問道。
阿婉似乎躊躇了一下,窦嬸兒接道:“你不是咱們的人,不能走那條路。”
蘇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大約是寨中暗道。想來那夜,魏烜将寨子裡外圍了,而寨中的人去得幹幹淨淨,也是靠了此暗道。
這寨子當真修築得精巧,跟堡壘一般,易守難攻。除非來人極其有作戰經驗,否則必然不會輕易拿下。
她微笑看着她們,擡手一禮,“你們快去吧,無需等我。我自去和商隊彙合,這段時日承蒙窦嬸和你的照顧,蘇旎銘記在心。”
窦嬸兒聽完這句才算正眼看了看她,點點頭,就拽着阿婉的手從小院後門匆匆離去。
蘇旎從屋中出來,才發現院外火光沖天,外面正是酣戰。
隻是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是為了救人,還是為了那批“貨”?
她很是知道自己的實力,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一旦這麼楞頭地沖出去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蘇旎站在院牆邊,下面壘了好幾塊大石頭。深吸了幾口氣,擡頭望着兩人高的院牆,低聲給自己打氣,“一鼓作氣,爬上去!你可以的!”
她心中觀摩着距離,想着後退幾步,增加助跑的距離。後退一步,兩步,三步……
背後就撞上了一堵軟軟的牆。
不可能,這裡沒有牆。
蘇旎猛一回頭,瞪圓了眼,就看到站在她身後好整以暇看着她的邢彥。
邢彥一身黑衣戰甲,那身書生氣十足的直裰退下了之後,整個人看起來英武非常,那眉眼之間的陰郁亦是被一身點燃的煞氣沖散。
他黑發隻束起一半,剩餘的垂散在肩頭圓甲上,蘇旎近到能聞到他戰甲身上傳來的火油味。
“玩夠了沒?”
他懶懶地嗓音一如既往,隻是此時的他似乎心情不算很好,瞧着她時亦是沒有笑意的,臉色冰涼得如三九寒冬。
“嗯?”自從上次在書房見到他,這已經有半個月沒見到他了。蘇旎一時有些錯愕,腦子沒反應過來,玩什麼?
邢彥彎下腰直接将她一把扛了起來,之前亦是這樣,扛在肩頭就走。
可是那肩膀上如今是硬甲,頂的蘇旎越發是胃痛,卻也不敢說什麼,她更怕他一個不爽,在半空之中松手。
邢彥的輕功不弱,行進時速度飛快,不消一會兒人已經到了山頂宅院之中。
邢彥将蘇旎在自己書房中放了下來,見她腿一軟倒坐在地上,撫着唇幹嘔了幾下,倒是少見地沒說什麼風涼話。
蘇旎喘了口氣,書房中也能聽得到山上短兵相接,吼聲震天,自是知道此刻不是耽擱的時候。
眼前忽然伸來一隻手,手指修長,指腹有薄繭,蘇旎擡眼去看他。
邢彥臉色仍是寒涼,蘇旎低下了頭,手撐着地自己爬了起來。
邢彥居高臨下地看着那烏雲一般的發頂默了默,将手收了回來,轉身往書房深處走去,“跟上。”
不知他是觸摸了什麼開關,其中一邊的書架便打了開來,裡面有一密室。
他在門口抱着雙臂站着,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她一點一點地騰挪了進了密室。
“在裡面不要出來,等我來找你。”
邢彥說完就轉身觸摸了開關,然後面對着站在密室之中有些手足無措的蘇旎,雙手放在那道暗門的門框上,視線就直直落在她身上,直到書架後的暗門在他眼前徹底關上。
暗門阖上,蘇旎才暗暗松了口氣。
兩人之間氣氛有些尴尬,她都不敢開口問問他商隊如何安排的。
蘇旎開始四下打量這密室,這才發現這密室設計得很是巧妙,裡面是有窗格的,隔着一兩個書架的空格是可以看到外面的。
原來邢彥将她送進來之後,并未離開。反而大開了院門,端坐在了書案之前。
很快外面的喧嚣聲也漸止,幾人铿锵的腳步聲傳來。
有兩個和邢彥穿一樣黑色戰甲的人,駕着一個身量不高,發髻松散,一臉黑油和着鮮血的男人進了書房來。
那人似乎站不太穩當,進了屋就被放倒在了地上,房中靜默一片,除了他匍匐在地上發出粗重的喘息聲。
“真是不好意思,怠慢了趙大人。”
邢彥懶洋洋的聲音從書案後傳了出來,蘇旎躲在後面的密室之中聽起來有些不太真切。
“看來是上次招待得趙大人不太滿意。”一邊說着,他一邊就拿起書案邊上一把鋒利的金色小刀,在指間摩挲。
小刀精緻,上面雕着花紋,蘇旎看不清,但是一眼就知道這是混合着金子和其他金屬制成,造價不菲。那刀鋒上的寒光,就着蠟燭都看得清。
“真的浪費。”蘇旎低低地嘟囔了一句,要是這把刀能制成柳葉一般,正是一把絕佳的手術刀工具。有了一把利器,再來十個疑難雜症的外傷,她都能看得了。
話音剛落,就見邢彥摩挲着小刀的動作一頓,然後他慢悠悠地将小刀收進了羊皮小套之中。
地上的趙大人擡起了頭,“呸!”他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污。
“趙遊!”蘇旎躲在窗格子後捂上了唇,瞪圓了眼睛,這怎麼還……打上山了?
一旁站立的一個黑甲士兵立時面露兇相,就要上前給他一拳。
邢彥略略擡了擡手,示意他退下,就讓那口血污在他書房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