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想着許多,亦是無用了。她定了定神,王爺指步于陰影下,自是給她留有一分餘地,她心中已是感激了。
“許……是因為蘇姑娘有其他事情絆身,并不得閑。”她開口輕輕回答道。
自己這層身份雖然跟紙一般薄,可隻要他不去拆穿,她仍然可以鴕鳥一般,偏安一隅地活着。
這也是她所剩不多的要求了。
空氣似乎靜默了幾許,他才緩緩道,“那應是極重要的事情了。”
蘇禮輕輕點了頭,“是,很重要。比嫁人重要,比财富重要,比為官為爵都重要。”
過了許久,她也沒再聽到他的回答,正疑心他是不是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待要走近些聽他蓦然開口道,“好。往後的日子還請蘇卿珍重。”
這句話說完時,蘇禮已經走近了那道房檐下,卻隻見空蕩蕩的回廊,除了自己形單影隻的,哪裡還有人?
那句話聽來像是在道别。
蘇禮心中有些難言地難過,這一别怕是再難相見了。不知是不是隴西這裡事情已了,亦或是會有其他人來接手,王爺自是不需凡事親自去辦。
這春日漸暖的天氣裡,她竟是覺得心中一片落寞,如深秋般寒涼。
……
賀蘭山自從獄中出來之後,性情大變,再來懷仁堂時五官之中多了絲戾氣,人依舊更加地沉默寡言。
對待章聖祥依舊是聽話的,隻是那張本還算端正的臉龐之下多了許多蘇禮看不懂的情緒。
當章聖祥說了許多蘇禮為了他前後奔波一事之後,他對蘇禮雖是沒了往日的計較,隻是也更加退避三舍,似是并不想有所牽連一般。
蘇禮也隻得看看他,卻不知如何開解他心結。
這日裡,堂中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來人甚是有禮,清俊模樣,玉冠束髻,長袍廣袖頗為倜傥。
身後小厮背了包裹,似是遠道而來。
他入得堂前,言說找一位蘇大夫。
賀蘭山見着他便知此人身份不凡,聽說他是來找蘇禮的,面上便帶了些防範。
蘇禮出來一見,竟是周穆!
她知道周穆會來埵城上任,竟不知會來的如此之快。
二人一番寒暄之後,周穆見懷仁堂非叙話之地,便相約蘇禮去了翠華樓。
日暮之後,蘇禮隻身來了翠華樓,被小二領去了雅間。心下不由得乍舌,這翠華樓的雅間豈是尋常能定下的,定金不知要費多少銀兩。
入得雅間時,果然見到周穆已經坐在裡頭,安靜恭候了多時,見她進來起身擡手禮過。
蘇禮坐下之後,見桌上珍馐不少,心下有些疑惑,笑道:“還未恭賀周穆兄履新,這頓應讓蘇某請才是。”
隻是她知道若是自己請客,必是請不出來這等排場,面上就有了些許不自在。
她和周穆畢竟才是第二次見面,上一次見差不多已過去半月有餘。此間發生諸多事情,還要感謝周穆踐諾,兼且行動有效率。
想到此節,便要擡手敬酒。
哪知,周穆向她擺了擺手道,“今日不喝酒。我酒量不好,怕蘇兄見了我醉酒,要看笑話了。”
這一句出來,隻你我兄弟相稱,蘇禮吃了一驚,連道“小人不敢,禮數還是要的。”
周穆卻笑了起來,“莫不是不吃酒,蘇兄不願和我相交?如此的話,就上來兩壇子。”
幾句玩笑話,頓時解了蘇禮的不自在,一時二人相談甚歡。
周穆與她詳述了陳辭的下場,因數十年做了假賬,欺瞞于聖上,陳辭如今已捉拿去了上京,等待秋後問斬。他的妻小亦判了流放嶺南,終生不得回中原。
李承澤則親赴上京面聖,将其間細節詳告于聖上,亦是會領罰,隻是不知他會如何周旋了。
那張浦和蔣炎具已捉拿歸案,待李承澤歸來再審。新的刺史亦已有人選,不日便會到隴西頂上他的職位。
将來他便在這埵城,希望能為埵城百姓謀一謀福利,也請蘇禮多多幫襯。如若有需要的,也盡可以去縣衙找他。
蘇禮便由衷地誇贊他是年輕有為,此事做得幹淨利落,沒想到幾日之内便雷霆萬鈞地定下了乾坤。
哪知周穆反而看着她笑而不語。
她一怔,不由得揣測他的意思。
周穆道,“此間事情皆是王爺的布局,隻是不知其中何處出了差錯,提前引動了變故。”
說着他擡眸看她,言笑晏晏地眸光裡似是有話沒說完。
蘇禮略咳一聲,便把那日裡在陳辭府中的事情大略說了,隻說了自己為了救師兄才潛入縣令府中幫傭,并未提到舞姬之事,亦沒提到邢彥等事,自然也絕不會提及與王爺之事。
說到走了水,又有蒙面之人将賬簿給了自己等細節,皆是第一回見的時候未曾提及的。
周穆聽得認真,還特特詢問了那人的身形,特征。
末了,倒是沉默了下來。
他的眼神之中隐有寒光閃過,垂眸盯着菜肴半晌沒接話。
蘇禮觀察着這位的一言一行,早已知道此人有朝一日絕非池中物。這頓飯請的差點都讓她以為自己多了個朋友。他心思深沉,幸好是站在魏烜這一邊的,如若不是,魏烜怕不是會多個十分棘手的暗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