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禮瞧着魏烜蓦然冷淡,心中也莫名有些難過。
前一世的時候,她在科室裡也是個缺心眼兒的,但凡有給領導端茶送水,跑腿兒的活兒都搶不過别人機靈的。
是以她的貴人運,要說有的話,隻怕就是眼前這位爺帶給她的了。
她心中很有些感懷,深深作揖,忽然想起師父說的那句“一輩子看病不收錢”的話,一時間深以為然。
“蘇某可以一生為王爺看診醫病,不收取費用。”
這話聽着怎麼這麼不對勁……
好像希望他生病似的,再說王爺自也不差她這點診費,說着說着聲音就越來越小。
她觑着魏烜淡然平靜的臉色就有些呐呐,他明面兒上瞧着平靜得很,隻這頭也不擡的駕駛莫名就讓她有些生了怯。
“蘇某……這就告辭了。”
一直到轉身走出了夢溪園,蘇禮還覺得腳下深一腳淺一腳的,想到剛才魏烜臉上的冷淡,心中就有種說不上的感覺,麻麻的,捋不清晰。
她搖了搖頭,既然想不通就暫時不去想了。
懷仁堂中黑燈瞎火的,章聖祥夜深才歸,見了她也隻是垂頭歎氣。原來章聖祥擔心王氏一人在家,怕兒子的事情讓她想不通走極端,每日都去看一看,寬慰一二才算。
蘇禮回來隻說那貴人暫時不需要她日日跟着,如有用得着她的地方會再來找她。
交代完一時二人也是相對無言,早早歇下。
翌日清晨,蘇禮起了大早,把懷仁堂的前廳打掃得個幹淨透亮就來了病人。
章聖祥孑然一身,自然也就沒有兒女,待這個大徒兒是十分的親厚。這數日來都十分操勞,他在埵城也是待了一輩子,上下能走動能說上話的人也都走了一遍。
這日就累的沒能起來出診,本想讓蘇禮關門歇業,又拗不過一早來的病人嚷嚷起急,就讓蘇禮去接了診。叮囑着若有拿不準的地方,再來找他商量。
蘇禮應過之後,就去了前堂。
病人是埵城裡的郭娘子,她夫家是走貨郎,跟着商隊進出埵城時間上總沒個準。夫家不在城裡的時候,她也會城裡的富庶人家接些零散活計。
哪一家哪一戶的,要是辦個酒,擺個席的多半也會叫了她去廚下幫忙。
埵城中的富貴人家,來來回回就那些,是以郭娘子手中的秘辛倒是不少,但是因為人勤快麻利,嘴又嚴,口碑甚是好。來找她幫手的人家,自是絡繹不絕。
那些想要接活的小娘子們平日裡都少不得去巴結了這位郭娘子,跟着她一同去接些零散活計,如今她在埵城裡也算是個吃香的人物了。
“哎喲,哎喲!”郭娘子一連聲地嚷嚷,坐在堂前招惹了些門前擺攤賣貨的人,笑嘻嘻地也跑來瞧個熱鬧。
身邊站着個陳家小娘子,滿心也是盼着能跟郭娘子去接活計。此一時那揪心得恨不能疼痛的是她自己,“都跟你叮囑了多少回了,幹活的時候悠着點兒,這時日裡雖說暖和了,可也防不住陰雨綿綿,一下起來你這肩膀可不就得痛!”
郭娘子唉聲歎氣的,左肩根本擡不起臂膀,疼得沒了脾氣,她心下也是焦慮得很。
今日下晌要去縣令府中廚下去幫忙,那縣令宴請隴西太守府來的郡丞,席面擺得很是隆重,點名了請她去幫忙。
現如今她連臂膀都擡不起來,還怎麼接活?
“我跟你說,要是懷仁堂也看不了我這老毛病,這活兒可就去不成了。”
陳家小娘子一聽就心下歎了聲晦氣,郭娘子去不成,自己自然更是沒了門路,平白少賺了一筆銀錢。
一旁看熱鬧的攤販子,笑嘻嘻的,瞧着郭娘子哎喲叫喚,露出了一口白牙。
郭娘子大大地白了他一眼,她夫君雖常不在家,可是在埵城裡她也是叫得上名的,什麼人都能看了她占便宜麼?
蘇禮匆忙地走了出來,瞧着郭娘子上前見了禮。
這些對她來說都是小毛病,擱着現在看就是肩周炎,陰雨天氣容易犯的毛病。
“您這疼了多久了已經?”
蘇禮一邊輕輕按壓郭娘子的左肩,竟發現有些腫了,想來疼的時間不短了。
回頭一瞥,懷仁堂堂前通透,大門口站着三兩人正瞧熱鬧,垂下眼眸一想也就明白了,大約是巴不得瞧見她這位年輕大夫給娘子撩衣服看診這種熱鬧。
她即刻擡手請郭娘子進去内院。
陳小娘子一聽卻立刻攔下了她,上下打量她一眼,“做什麼?這裡通透亮堂,不能看診嗎?瞧着你年紀輕輕的,到底行不行的?以往章大夫可都是拿脈了就能開方了!”
蘇禮愣了愣,向着郭家娘子道,“您這毛病怕不是已經持續疼了有三、四個月了吧。光是開方吃藥,恐怕還得疼一時,我有一法子,可以立時解了這疼痛,再輔以湯藥,月餘就能好了。”
郭娘子一聽,一臉狐疑地看着她,“章大夫都不能做到立時能好,你倒是能?”
陳小娘子聞言倒是心下一喜,轉了轉眼珠就勸道,“你這毛病疼起來不要命一樣,沒日沒夜的,就姑且信了他吧。他瞧模樣倒是個有禮的,再說有我在,必不能讓人亂來。”
說完又看了一眼門口瞧熱鬧的人,“這裡始終不方便,白白叫人瞧着做什麼?”
郭娘子自然也是希望早好,縣令府的活計向來除了工錢,通常還會有賞。
她想了想,起了身,“還請小大夫帶路。”
蘇禮見她同意了,帶她進了後院之中,請她坐在石桌前。桌上擺了茶具,一旁放着一個小火爐,用來燒水沏茶的。
院中清幽,空氣中飄散着清新的茶香,倒是讓郭娘子放心不少。
“請郭娘子除下外袍,露出左肩。”
蘇禮将自己的針包拿了出來,煮過水之後放好,又掏出了塊手帕蒙于眼上。
郭娘子見她如此,也是有些驚訝,自是從來沒見過有人如此行醫。
陳小娘子也是一時愣着了,不敢說話,心中想打退堂鼓,又想到下午的活計,吞下了那幾句話。
蘇禮蒙着手帕自是瞧不見,隻隐隐有些光亮透過來,她倒是不怕的,對人體穴位早已是爛熟于心,就像學琴十數年的一朝摸着了琴弦一般的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