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緒神色巨變,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提起:“書叙白,你别和我裝。”
書叙白被他如此囚着,竟也沒發覺,他的手指這會兒已經僵住,沒做出反應。
秦緒離得他極近,眼底發紅,大有要将人心剖出來看看的架勢,連睫毛都止不住顫抖。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嗎,你以為我沒查過你嗎?我今天就要問問你,我秦緒樣貌能力,到底哪裡比不過那個一身銅臭的毛頭小子,你說啊!”
他手裡的勁道随語氣驟然加重,指節青筋暴起,激得書叙白倒吸冷氣,吃痛不已。
秦緒聞聲猛然回神,抑制了自己的失控。
“我......”
“秦緒。”書叙白突然直呼他全名,将他生生打斷,這兩字咒語,徑直将秦緒釘在了原地。
但這聲音氣若遊絲,像是飄在眼前的一張紙片,下一刻便要溜走不見。
書叙白此時,才終于明白此前他種種怪異的行為原因。他從前總是想不通,不論在公在私,秦緒對他那個曾經的合夥人杜預,似乎都有着一層莫名的敵意。
從官方角度講,書叙白曾經的二度破産和這位脫不了幹系,杜預因一衆劣迹,在業内名聲也并不算好,但秦緒一沒和此人打過交道,二無私人恩怨,從始至終卻像是恨透了這個人。
這一度讓他困惑。
書叙白甚至揣測過,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而讓秦緒産生了連帶心理。
如今看來,卻恰恰相反。
秦緒貌似誤會了他和杜預的關系,以為他們有着超越合作夥伴的戀人情誼,他知道秦緒這人争強好勝,凡事都不願屈居人下,放到感情關系裡,尤為明顯。
一個曾經甩過自己的前男友,轉頭就愛上了一個處處不如自己的男人,對秦緒來說,無疑是對他本人從内到外的否定。
他那樣好勝的人,怎可能甘心。
隻是令書叙白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為了這輸赢之分,耿耿于懷這麼多年,書叙白明白,他無非想聽他這個罪魁禍首親口認錯,标榜他最終赢家的身份。
即便面對恩斷義絕,破鏡難圓的下場,他也要得到他心中期待的那個答案。
好勝心,放在商場上,如虎添翼,放在感情裡,兩敗俱傷。
“秦緒。”書叙白看着他的眼睛,真摯又決絕,“我和杜預從來就沒有那種關系。”
他聲音啞到自己都快聽不清。
“你赢了,一直都是你赢了。”
秦緒失措地頓住。
他試想了無數種結果,是或不是,或者緘默不語,或者給他一個巴掌......獨獨沒想到,會是這種可能。
他覺得書叙白竟然可以為了逃避這個問題,而直接否認那段關系的存在。
他低估了書叙白,愛人的能力。
但他很快又說服了自己:“沒事的,你不願意回答沒關系。”
他不在乎那個問題的結果了,比起這些早已失去論證意義的辯題,他更怕眼前這個人,徹底消失不見。
他等不起第二個十一年了。
他幾乎是拉着書叙白的手懇求:“你是不喜歡這份工作嗎,我給你換,你想去哪裡,不做遊戲也行,公司還有其他業務,你有想去的嗎?還是說你想休息,沒關系,你想幹什麼都可以,都可以的......”
都可以,隻要他别走。
如果卑微可以換愛人回頭,秦緒是命中注定的赢家。
書叙白耳邊嗡鳴,混亂焦躁,隻覺兩人間此刻的交流完全是在自說自話,雞同鴨講,攀不到同一條電頻上,像是兩根永不交彙的平行線。
他已經看不清,秦緒此刻到底執着的是他這個人,還是那場他并沒有赢下來的博弈。
書叙白越是要想明白,辨是非,心跳就越快,那咚咚聲像是要逼近耳邊。
“秦緒,我想我們現在不太适合讨論這個話題。”這場對話,讓書叙白渾身難受程度翻倍,本就因流感酸軟的身體,此刻像是有千萬根針紮入骨髓。
他隻想盡快結束争論,辭職的事後面再論吧,他太難受了。
胸口無序地抽痛不止,拉得他整個人快要佝偻下去,卻還要強撐着一口氣和對方說話。
“我……”
等到他想去拿杯子喝水,卻發現雙手無法動彈時,書叙白才意識到,他的身體不知在何時,就向他宣告了病發的警示。
而倒黴催的,腦内的混沌卻在這一刻,蓦地加重,周圍陳設變得虛虛實實,疾病與流感在他體内交織,彼此不分上下,他的身體終于支撐不下,随着眼前天旋地轉後,徹底無知無覺。
腦袋完全墜地前,他見到了一張驚慌失色的臉。
他似乎在叫着誰的名字,但書叙白已經完全聽不清了。
好在,這次不用獨自倒在冰涼的地闆上,叫天地不靈,不知何時才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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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緒眼睜睜看着,上一秒還在和自己說話的人,下一秒就失去支點,毫無防備地朝地上砸去。
三十年人生,在那一刻,他真的體會到了心髒驟停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