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從背後,時不時傳來的難忍咳嗽聲。
……
秦緒平靜地合上工作電腦,目光冷漠。
他不止一次地覺得,書叙白這樣的人,就該揪住他的後脖頸,像拎小狗一樣,捆起來摁住他,把感冒藥啊,補湯一類的東西,直接灌到他嘴巴裡,他才會老實。
雖然會讓他挂上些眼淚。
他真的很想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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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從落地窗打進來,高樓大廈間亮起的星辰逐漸點燃這座城市,迎接夜晚新世界,外邊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少有幾盞加班的台燈,也沒堅持太久便熄滅。
其他樓層還有光亮着,但這層,隻有靠邊的這兩間辦公室點照高樓。
書叙白在角落伏案工作,全神貫注,他戴了副銀絲細框眼鏡,以便于在夜晚工作,衣袖上的綁帶不知什麼時候松脫,從桌邊垂下懸在半空。
台燈打在他臉上,蒼白破碎。
他整個人顯得随意又清冷,卻帶着股攝人心魄的欲氣。
秦緒出現在門口,不知已經站了多久。
書叙白慌忙整理,從一堆文件裡擡起頭來:“秦總......”見他手中大包小包,提了不少盒子一樣的東西。
秦緒并不怯生,他也确實不需要怯,嚴格來說,這裡的一切都是他所有的東西,該怯的怎麼也得是别人。
他十分娴熟地走到沙發旁,從袋子裡不斷拿出一個個餐盒,大部分都是陶碗或家用飯盒的樣式,不像是外邊打包的餐食。
動作像是在自己家裡般自如。
“還要盯着我看多久。”秦緒毫不掩飾地揭穿了對方的行為,沒打算給他留反悔的餘地,命令道,“過來吃飯。”
書叙白原以為這個點,他早就走了,還想着處理完手頭上事情後,自己回家對付兩口算了。
此刻對着那一桌子琳琅各式的菜品,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家常菜,适合你這樣的病号。”趁着對方愣神的功夫,秦緒已經乘好一碗松茸烏雞湯,熱乎乎,騰着香氣,遞到他面前。
書叙白又快又準,卡了個十分妙的位置,接過了那碗湯,兩人的手正好不會觸碰到彼此。
“……”
“你經常這樣加班。”秦緒沒有疑問,而是直接得出了一個的結論。
書叙白用勺子一口一口往嘴裡送着熱湯,抽空回答: “我不喜歡給自己嚴格設限,有時候上午來得遲些,下午晚些,全憑心情。”
他這點倒沒扯謊,從前上學時他就這個性子,周圍人都有一張嚴謹且科學的計劃執行表,但書叙白無論是學習,課後安排,日常活動,總是按照自己樂意的方式來。
他走不慣那套一絲不苟,循規蹈矩的生活方式,說是會極大拉低他的做事效率。臨時起意,想到什麼便做什麼,他的世界裡沒有ddl,興緻高漲時,速率驚人地快。
“吃飯也是想起來才吃的。”秦緒夾起一筷子蘆筍,頭也不擡道。
書叙白無法辯駁地笑笑,他聽得出對方這話是關心的意味。
桌上的菜都是清淡口,如秦緒所說,都是很家常的口味,倒是找了一位好廚子,隻是,僅僅給他用來做些病号餐,未免太屈才了。
沒話說的間隙,秦緒從袋子裡又拿出一瓶幹紅,是年份不錯的赤霞珠,他像是變魔法似的再掏出一個高腳杯,殷紅的酒液咕咚咕咚,倒進杯子裡,和這滿桌家常菜相配,倒是有些違和的幽默。
這樣的場景,隻在小時候同爺爺奶奶過年時見過,他們不在乎酒的貴重,隻知道今天是個團圓的好日子,應該喝。
書叙白性格敏感,他當即便察覺出,秦緒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
他知道,秦緒喝酒隻在兩種情況下喝酒:為工作不得已而為之,例如那天在藍山,人逢喜事精神爽,例如現在。
大多數時候,他還是鐘情于喝茶。
但書叙白不會去猜想他此刻因何心情愉悅,他隻需知道,現在是個不錯的機會,就夠了。
見他不說話,秦緒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書叙白雖然對酒不甚喜歡,但國外待那麼多年,多少還是了解,善意提醒他:“赤霞珠度數高,秦總還是适宜。”
隻是剛說完,他便覺得不應該。
倘若他們隻是普通的共事情誼,身為朋友告知一下自然無礙,但壞就壞在他們之間的關系,并非尋常朋友。
那尴尬的往事橫亘在二人之間,在兩人每一次言語交談中,每一次的目光交彙中,都時時刻刻提醒着他們這段經曆,讓一切變得不清不楚。
為賊者,心虛。
“嗯,我知道。”但秦緒,似乎并不認為這有何不妥。
他對這套關心的接受,似乎十分心安理得,甚至稱得上怡然自樂。
看來他今晚的心情,真的很不錯。
書叙白的内心深處,突然有什麼想法,在瘋狂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