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驚蟄的節氣,谷中雪水化開,林鳥飛叫。
祈願跟在最後,慢慢地,她的視線落在裴觀和薛從瀾的身上。
她已經發現了,裴觀不是裴觀,而是薛從瀾。那她要如何巧妙化解這份尴尬。
裝不知道嗎?然後等旁人點破。
顯然,這個人不會是薛從瀾。
畢竟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薛從瀾默認了她的錯誤,完全沒有提醒她。
祈願心中不禁腹诽,看來,薛從瀾并不像外界所知道那樣正直,起碼有點腹黑。
下山之後,裴觀說:“太陽快落山了,先找一間客棧休息。”
穆舒瑤沒有意見,捏着手裡的劍用力。
薛從瀾挑眉示意。
祈願沒說話。
裴觀轉頭看向祈願,笑了聲:“師妹想要夜行?”
祈願注意到,他們三個人都在盯着她看,她連忙搖頭:“不。”
他們在栖山腳下一個村鎮裡的客棧歇下腳,這裡所住的多數是要上山拜師學藝的弟子,不然就是過路人。
裴觀觑了眼:“希望下次我回栖山的時候,二師傅别丢幾個酒囊飯袋給我。”
栖山派收弟子的規矩是考核制,寬進嚴出。
五個掌門每年都會在開春比試後,挑選自己中意的弟子,再交給自己的大弟子教授武藝,代代相傳。換言之,每個大弟子都算一個小師傅。
薛從瀾,裴觀,以及穆舒瑤三人皆是。
而祈願是先任掌門之女,并沒有參加過這種考核。
她正在想,便聽裴觀抛來一句:“師妹,你不算。”
裴觀補了句:“因為你連入門都沒有。”
祈願暗暗收緊拳頭,想揍裴觀一巴掌。
但是理智來看,不能揍,本來他們三個就對她沒什麼好感度。
聽罷,穆舒瑤朝着祈願看過去,沒說什麼。
與此同時,祈願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這客棧點了香料,她聞到一股奇特的味道,像松木香。
薛從瀾教她用鞭子的時候,她聞到的,好似也是這個味道。
裴觀站在櫃台最前面,訂了四間房,和一桌菜。
四人圍着方桌,分坐東南西北四個方位。
裴觀忍不了兩個冰山坐在自己身邊,一個比一個冷,無奈隻能提起朝中舊案。
“這次二師傅讓我們協查的案子,發生在十六年前。”
聽裴觀提起舊案,穆舒瑤來了興趣。
一邊想,十六年前,朝廷積壓了什麼大案?
薛從瀾直接點出:“十六年前,宣德太子在圍獵時,被林中的猛虎咬死。”
穆舒瑤疑惑:“宣德太子?”
“聖上将當日奉命保護太子的金吾衛全部處死後,不是将此案以意外結案了麼?如何能算多年積壓。”
裴觀說:“那日奉命保護太子的金吾衛丢了一人,一直不曾找到。聖上結了太子的案子,但一直在命人追查那失蹤的金吾衛的下落。”
“如今,當年失蹤的金吾衛主動投案。事以,以他來重查當年的太子舊案。探探這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祈願一邊聽,一邊捧起水杯呷了一口。
穆舒瑤聽罷,道:“定是有人在背後操縱。”
薛從瀾将目光放在祈願身上,問:“祈願,你怎麼看?”
原主是個炮灰,關于案情,她沒有任何記憶。
而奇怪的是,她在穿書的時候,還記得原著中發生的案件,如今,卻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她聽薛從瀾問她,開口說:“嗯,若非是奪嫡之争,便是尋仇了。”
她以為,就這兩種可能。
“尋仇?”
裴觀和穆舒瑤異口同聲地疑惑,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一層,隻以為是奪嫡。現在來想,的确是有尋仇的可能性,可如果是這樣,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能得罪誰呢?
轉而,裴觀看着對面的祈願,揶揄了聲:“師妹,這麼看,你也沒那麼草包嘛。”
祈願放下手中手中的水杯,幽怨地意思:“裴師兄……”
穆舒瑤也贊同:“想來,五師傅讓師妹陪我們下山,是有道理的。看來,是個智囊團。”
薛從瀾不禁一笑。
祈願注意到他,側眸看過去,方才,她張口叫了裴觀,薛從瀾發現了。
她沒點破,隻是低下頭,重新捧起了水杯。
薛從瀾也沒有提。
不一會兒,他們點的八寶鴨上了桌,裴觀沒心思再提案子的事兒,抄手拎起一張春卷皮,挑着八寶鴨頭裹着蘸醬吃。
祈願肚子餓得咕噜咕噜響,她舔了下唇,用筷子夾了一張春卷皮,放在手心裡。
隻是,剛挑着皮,還沒放肉。
頭頂便傳來一道尖叫聲。
她的手下意識抖了一下。
同客棧内,有人問了一句:“出什麼事了?”
緊接着,有人喊:“死人了!”
“有人死了!”
那人吓得屁滾尿流,從樓梯上的雅間滾下來。
穆舒瑤拿起手上的劍,沒二話,直接站起身,往樓上走。
裴觀急忙将剛剛裹好的春卷皮塞進嘴巴裡,一邊嚼,一邊站起來說:“等等我。”
祈願默默放下手中的春卷皮。
倏然,她又聞到了那股松木香,與此前不同的是,這中間混雜着血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