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春聽見顧太後的聲音,心中有點發毛。雖然給自己撐腰的德妃必然同行,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跟太後打照面更穩妥些。
她還未及躲藏,人群便已走近來,是皇帝、太後和衆妃嫔,二皇子和德音公主也在其中。所幸小廚房偏僻,衆人顧着說話,沒人注意到小廚房門口的江流春二人。江流春往屋檐暗影下縮了縮,擇機而動。
隻聽得淑妃柔柔弱弱地道:“母後說得很是。待陸家三郎從雲州回京,便可以預備公主下降之事了。”
皇帝負手走在諸人之前,聽太後與淑妃議論德音婚事,并不發一語。陳昭媛素來瞧不上淑妃,更見不得她得意,瞧出皇帝不願理會這話茬,便知情識趣地走上前去,指着那玉蘭嬌聲道:“陛下,今年德妃姐姐宮裡的玉蘭,比去年開得還好。”
皇帝竟微微點頭,道:“很是。”
皇帝隻接了陳昭媛的話頭,太後與淑妃都鬧了個沒趣。淑妃倒還好,隻微垂了頭,如往常般安靜溫順地立在一旁,而太後卻覺得失了顔面,面上帶了忿色,瞪了陳昭媛一眼,卻終究未說出什麼來。
德妃把衆人間的暗流湧動看了個明白,大略猜到了皇帝的心意,便作東道主姿态上前來,道:“母後,陛下,臣妾已在亭中備下茶果點心,還有消食去膩的茯苓陳皮山楂飲。”
皇帝颔首,攜了德妃的手,贊許道:“還是你妥帖,事事想得周全。”
德妃得體微笑:“陛下謬贊了。”
衆人正往亭内走,德音公主突然指着小廚房的方向道:“母妃,那仿佛是小雪!”
江流春暗自叫苦,沒想到德音公主會把她認出來。她正緊急盤算如何應對,二皇子已然出言解圍:“德音妹妹可是眼花了?那裡立着的,是我母妃的宮女念酒。”
德音搖搖頭,口氣堅定:“我沒眼花,就是小雪,之前伺候我的那個宮婢!”
德妃微皺了眉,給思茶遞了個眼色。思茶便向江流春走去,接過她手中食盒,輕聲道:“姑娘莫怕,陛下和娘娘都在。”
江流春隻得上前請了安,感覺顧太後的目光能燙得人渾身皮疼。淑妃柔聲嗔怪道:“你這孩子,去了德妃姐姐這邊,也不來跟本宮還有公主道個别。公主每日總念叨你。”
江流春聽着這溫情話語,再想到那天淑妃發狠要給自己尋個好去處的話,不由打了個寒噤,強作鎮定地回話:“當日離去匆忙,還請娘娘恕罪。”
陳昭媛眼尖,回頭看見思茶手上的食盒,便問是什麼。江流春低眉順眼地道:“回娘娘,是玉蘭花馔與玉蘭藕粉糕,益氣散寒,美容駐顔。”
陳昭媛來了興緻:“這兩樣聽着倒新鮮。德妃姐姐小廚房的點心素來拔尖,嫔妾十分喜歡。快打開給本宮瞧瞧。”
顧太後沉了臉色,看了一眼婁姑姑。婁姑姑扶着太後在賞花亭内坐了,對思茶道:“呈上來。”
思茶便将玉蘭花馔與玉蘭藕粉糕兩道點心一同擺在石桌上。婁姑姑正要為太後布菜,卻被淑妃攔下。淑妃恭順道:“母後,臣妾先替您嘗一下吧。”
顧太後聞言一愣,似是想到什麼,面上浮上一抹嘲諷的笑意:“今日托了皇帝的福,哀家這孤老婆子竟被這般孝順起來。”
話音未落,陳昭媛先嗤笑出聲:“淑妃姐姐是給咱們做後宮表率呢,嫔妾們可要學着些。”
德音公主立在衆妃嫔身後,聽見太後和陳昭媛的話,氣得滿眼含淚,握緊了拳,卻又一句話不敢說。
江流春在一旁偷眼瞧熱鬧,陳昭媛如此逾越,竟不見皇帝皺一下眉頭。淑妃真是白擔了個“寵冠後宮”的虛名兒。
念酒立在一旁,無奈地搖頭,道:“陳昭媛真是一天不排揎淑妃兩句就渾身不舒服。”
江流春悄聲問道:“陳昭媛很得寵嗎?”
念酒道:“得寵倒也說不上,陛下一年也翻不了幾次陳昭媛的牌子,不過賞花倒是時不時會召她陪伴。陳昭媛家世顯赫,年輕美貌,性子張揚得很。奴婢聽說,選秀時太後頗不待見她,隻瞧了個背影便拉下了臉,讓陛下撂牌子。皇帝卻偏違了太後的意封了美人,不過三年便晉位昭媛,做了一宮主位。”
說到此處,念酒聲音壓得越發低:“據說陳昭媛知道不得太後歡心,因而也懶得奉承太後,與淑妃更不對付。在這宮裡,她隻和咱們娘娘親近。說也奇怪,不管陳昭媛怎麼做作,陛下最多不過申饬幾句。這份寬縱,在宮中可是獨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