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春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好容易才熬到天亮。太陽才一出來，她便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起，推開了窗格子，捧着手機對着太陽，神情專注。

她自己也實在是覺得自己好笑。若她現代的朋友知道她給手機充個電居然能擺出敬神禮佛的虔誠架勢，隻怕得笑掉大牙。

桂子向來起身得早，往小廚房去燒洗臉水時，路過江流春窗下，見她如向日葵般肅立在窗邊，不由好奇道：“姑娘，你做什麼呢？”

江流春方才頭腦發熱，隻顧着充電，并未想過梅園裡還住着他人，如今才被桂子一句話敲醒，忙糊弄道：“昨日灼灼跟我說，每日晨起迎朝陽而立，吸取天地精華，可美容顔。”

桂子雖與保守派紫蘇一般不怎麼待見華灼灼，卻不得不承認華灼灼的美貌風情的确世間少有，聽得此話，便認真地點點頭：“婢子明日也試試。姑娘手裡拿的那個方方扁扁的物件，難道也是她給的麼？”

江流春忙順着她的話編下去：“正是。她隻借給我用幾日，到時候還須還回去的。”

桂子眼巴巴地看着江流春：“姑娘明日早晨，能帶婢子一起麼？”

江流春強行忍笑，正色道：“自然可以。”左右這古代的小姑娘也不認得手機是什麼玩意，隻要不磕着碰着，什麼都好說。

紫蘇也起來了，可巧将二人言語聽進耳中去，忍不住嗔怪道：“姑娘也太輕信了，這古怪東西也不知有什麼怪異，之前從未見過，怎可輕易拿在手中把玩，萬一有毒可怎麼好。”

江流春深悔平白提起了華灼灼，反徒增了紫蘇的戒心，忙又解釋道：“嬷嬷無需多心，這物件我不過借用三五日便還回去了。灼灼她出身雖非良家女子，待人卻是極好的。”

紫蘇嚴肅道：“姑娘這話錯了。咱們江家雖為商賈之家，出身不高，可太太一直着力于将姑娘培養成大家閨秀，習琴棋詩書，讀閨訓婦德，貞靜溫和，随分從時。如今太太雖不在了，姑娘仍該把太太的教導記在心上，少與不三不四之人來往才好。”

這話讓江流春不由陷入沉思。梅含英是現代穿越來的，按理說育兒觀念也應該更偏向現代才對，不可能三年五載便被洗了腦，為何會如此信奉三從四德這一套？

江流春深知觀念不同，并無争辯的必要，于是便輕扯着紫蘇的袖子撒嬌道：“好嬷嬷，我知道啦。今日起得早，我都餓了。”

紫蘇最是慈母心腸，見江流春如此，便輕撫江流春的頭發，道：“嬷嬷昨晚睡前發了面，準備早上給你蒸素什錦包子，再配上紫米粥和三五樣時令小菜，最清淡落胃了。”

江流春挽了紫蘇的手臂，道：“那我去給嬷嬷幫忙。”

二人一同去了小廚房，揭開面盆蓋子一瞧，雙雙傻了眼。不知怎的，這面發得過了，孔洞極大，着實是用不得了。

紫蘇有些懊喪：“嬷嬷好久不曾發過面，手藝竟生疏成這般模樣，耽誤了姑娘用早飯。”

江流春往廚房竈台上掃了一眼，忙道：“嬷嬷不必煩惱，做包子也可不用面的。”

紫蘇訝異道：“不用面團，如何包餡？”

江流春挽了袖子走到砧闆前，拎起紫蘇備好的一疊油豆皮，道：“就用這個。”

她先把豆皮用剪刀剪成巴掌大的四方片，用清水泡上，放在一旁，又取了一塊五花肉去皮剁餡。

江流春剁餡的技能熟練得很，九十九刀下去，剛好剁成。她以前極愛的名家美食散文中提及，剁餡不可過百刀，否則便失了講究，走了精髓。①

剁好肉餡，她又取了紫蘇剛剝好去線的鮮蝦來，用刀背細細碾作蝦泥，與肉餡同置于大碗中，再加入藕丁、香菇丁、蔥姜末和黃酒拌勻調味，攪打上勁。

再将浸過水的豆皮平鋪在砧闆上，包入肉餡，用細蔥葉打結紮住口子，放入蒸鍋大火蒸一刻。②這過程既要細緻，更得溫柔，手勁略一大了，包子就得露餡兒。

江流春總共包了四十個豆腐皮包子，最後竟破了十個之多，隻能把漏了的餡再掏出來，汆了丸子做湯吃，倒也十分鮮美。

待包子蒸好，揭了蒸籠，隻聞得滿室鮮香，令人垂涎。豆腐皮瑩薄，将内裡的餡料透得若隐若現，越發誘人。

一碟豆腐皮包子，一煲撒了碧綠芫荽的三鮮汆丸子湯，再配上四樣清鮮的時令小菜。江流春、紫蘇、桂子三人圍桌而坐，隻覺得這窗外的晨光，都比平日靜好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