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春确是累極了,傍晚時分才醒來。
紫蘇陪着她回梅園,路上跟她說了要讓荷花去酒館幫廚之事。江流春有些驚訝。她以為紫蘇會讓桂子來,畢竟桂子才是打小服侍她的。
紫蘇解釋道:“桂子心細,荷花膽大,各有各的好處。荷花雖不比桂子親近,卻做事利落,行事大膽,護得住姑娘。她到姑娘院裡之前,本是跟着她老子娘在鋪子裡做事,待人接物比幾乎不出内宅的桂子利索些。”
江流春想想很是有理,便應允了,二人家去不提。回去後,紫蘇将桂子和荷花叫到跟前,說了此番安排。荷花欣然應了,桂子卻頗見失落。
紫蘇單獨叫了桂子到自己房内,和藹道:“你的手藝比荷花不差什麼。嬷嬷不選你去給姑娘幫忙,你可覺得委屈?”
桂子一雙明亮的大眼中分明寫着“失落”二字,卻不敢在嘴上表露出來,隻垂頭道:“嬷嬷自有道理,隻要對姑娘好,桂子就是歡喜的。”
紫蘇摸摸桂子的頭,道:“好孩子,嬷嬷知道你的心。隻是現今,嬷嬷有更要緊之事要交與你做。”
桂子睜大了眼睛,鄭重地點點頭:“嬷嬷隻管吩咐。”
紫蘇神色凝重:“我想,梁氏不會就此放松警惕。隻怕過不了幾日,她就得往咱們這院子裡塞人。姑娘帶過來的四口箱子,都是太太留下的要緊的東西。我需梅園、酒館兩頭跑,家中大小事宜,還需你盯着。”
桂子畢竟是個半大孩子,聽此難免憂心忡忡。紫蘇溫言安慰了幾句,便打發她去歇息了。當晚,紫蘇一夜輾轉,難以入眠。
次日一大早,睡足了覺的江流春帶着荷花,精神百倍地來到了江家酒館。一進門,林掌櫃便領了個婆子走上前來,對江流春道:“姑娘,今日食客隻怕要比昨日多些,你和荷花兩人隻怕忙不過來。這鐘媽出自我府上,知根知底,人又能幹不多嘴,故今天帶來給姑娘幫手。”
江流春忙謝過了,帶着二人往廚房去準備。此刻離晌午還早,時間尚充裕。基于昨日的手忙腳亂,她今天打算換個策略。
店裡做菜的就她一人,如果開放點菜,讓客人随意選擇,配菜備料顯然是忙不過來的。萬一有人點了費工夫的大菜,所有食客都得陪他一人等。若等得久了,再好的點心也壓不住火。倒不如每日限定菜單,自己配料也省心,出菜效率也高。
江流春低頭思索片刻,便定出了今日的菜單:
點心有四:松栗馬蹄卷,明珠葡萄,鵝油桃酥,椒鹽曲奇。
主食有四:冷燒面,蒜香醬油炒飯,瓜仁素烙餅,三鮮蒸餃。
冷盤有四:蒜泥白肉,老醋木耳,芥末肚絲,桂花蜜芋。
熱炒有四:元寶肉,油焖筍,幹炒雞脯片,松菌燴腐皮。
她對荷花與鐘媽交代了這些菜所需的食材與基本做法,分好了工。鐘媽擇菜涮洗,荷花切削去皮,江流春忙活完了點心 ,便一門心思備起料汁來。此時佟福與林德重手頭閑着,便也去了後廚幫着做些搬菜倒水的雜活。
離晌午還有半個時辰,食客已紛紛而至,比昨日又熱鬧了許多。佟福按江流春的意思,把寫了菜單的木牌挂了出來,對食客們道:“各位客官,這是小店今日可供菜品。此外,每位貴客贈送點心一塊,以謝光臨。”
立時有一年輕男子不滿道:“不過四冷四熱,讓人如何選?你們開門迎客,怎可如此怠慢!你們自己去打聽打聽,京城内外哪有一家店如你們這般拿喬!”
林掌櫃早有準備,笑眯眯地接話:“客官莫急,還請客官先随意點幾道菜嘗嘗,若不合口,小店分文不取。”
說罷,給佟福使了個眼色。佟福會意,暗自記下每桌人數,轉身去了後廚,端了數盤點心出來。
那年輕男子還要較真,卻被旁邊一個三角丹鳳眼的壯碩婦人打斷:“你消停些,嘗嘗這點心再說話。毛還沒長全,話倒長得很。”
佟福認出那婦人正是昨天吃過桃花糕的,不由與林掌櫃相視一笑。這回頭客真是夠忠實。
那年輕男子正要回嘴,打量了一番這婦人的面相體格,隻得默默吃癟,執筷夾了盤子裡的糕點,洩憤一般地咬了下去。
随後,當然是大型“真香”現場。
佟福給他上的點心,是明珠葡萄。晶瑩圓滾的紫色小球被置于碧綠葡萄葉上,一口咬下,才知外面是融化冰糖凝成的殼,内裡是糯米粉、藕粉加了現擰的紫葡萄汁子制成的糯丸,當中還夾了一塊新鮮的葡萄果肉,一口咬下,倒真如吃了真葡萄一般,清甜彈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