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許個願望。隻要觸發記憶。

一切……

又忽然問：「活動，什麼時候結束？」

這正是失去意識前，又想的那件事。

「……」梅麗說，「誰知道，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慢。」

「我不要坐在那。」又說。

「怎麼，是不是，無法實現你的願望？」梅麗問。

「願望，實現了。」又看向王座。

「高度，正合适。」連梅麗也不得不承認。

王座是金屬材質，高度剛剛好。

「挖個洞？」又開始思考。

梅麗沒有對又打算做的事表示反對，她興趣盎然地說：「好啊。」

「先做記号。做記号的筆……」

又四下尋找時，梅麗遞上一塊亮晶晶的石頭：「用這個。」

又接過寶石，思考：「這個算财富嗎？」

「算吧。」梅麗完全不在乎。

寶石在金屬上刮出痕迹，财富變成粉末散落，王座被劃出刻痕。

又繼續思考：「這算盛名嗎？」

「對它的主人來說，算吧。現在鍋架更重要。」梅麗無所謂地回答。

「剛剛好。」又消耗完寶石，記号做好了。

在又的注視下，梅麗擡起手臂，手掌握拳落下。

輕輕一拍。

金屬碎裂聲傳遍整座宮殿。

轟隆——

轟隆——

轟隆……

聲音和震動組成回聲，傳向很遠的地方。

「好了。」

塵土翻湧。

煙塵散去後，梅麗伸出兩隻手，向又展示成品。

巨鍋和被打磨成鍋架的王座，完美契合。

「現在，我的願望達成了。去追你要追的那個人。」

「你呢？」

「煮湯。」

「這樣不行啊……」梅麗對油鹽不進的又歎息，「還差最後一個記憶。不觸發它，魔王在哪不會被知道，同類們無法過來。」

「……」這是梅麗的選擇。

這個選擇對本人來說，是即使不想面對，也不得不面對的事。

現在，又終于知道那種無法描述的情緒，看見少女對傷勢視若無睹，望着夜空，望着洞口時的心情是什麼了。

是憤怒。

可能……

比憤怒還要憤怒一點。

梅麗大概，不算很壞的人。

昨天接近她是因為……

又回憶起昨天早上忘記的事。

最初進入活動場地時，的确是早上，她正忙着炖煮料理，房間溫度升高，她一直開窗通風。

菜的味道，總感覺差點什麼。

炖煮到一半，正嘗試新配方時，房門突然被敲響。

拉開門，白衣少女站在門外。

手臂背在身後的少女忽然從背後拿出一鍋蘑菇。

裝蘑菇的鍋非常大，大到絕對不是普通使用的尺寸，看着能盛放幾十份餐點。

「你是？」她問。

「名字麼……我是梅麗。」少女露出笑容，把鍋遞到她面前，「老師，我把房子炸掉了，聽說你擅長烹饪，可不可以跟你學習廚藝？」

這麼說來，早上不久前好像聽過一陣騷動。

是公民館附近的房子爆炸了。

公民館沒事，附近居民都在館内，沒有受傷。

那麼，是梅麗炸掉房子引起騷動？

這是什麼？

固定劇情？

她倒是沒關系，她參加活動隻是為了少走些路，不關心排名也無所謂獎勵，她隻想這樣煮東西吃，出去收集檸檬，直到活動結束。

「進來吧。」

梅麗帶來的蘑菇，吃起來辣辣的。

如果，再加上二氧化碳，就是氣泡水的口感。

能做出來嗎？

辣辣的，再吃一個。

……

白衣少女，在房子裡。

是誰？

這麼問了。

「我是梅麗。」少女回答。

……

……

然後，這個問題重複十三次。

在這期間，又煮了蘑菇湯，忘記要做氣泡水，并且一直認為梅麗是固定角色。

現在想來，梅麗找上她，隻是因為……

聞見味道想吃東西。

能輕松拿起巨鍋，想做什麼不好的事簡直輕而易舉，但梅麗什麼都沒做。

想到那個她推測出的，可能的答案。

……明知相遇無法避免。

……明知最後不告而别。

不斷重複同樣的事。

即使生活在宇宙，也無法避免嗎？

這樣正好。她不想改變。

沒有遇見就好了。

從來，從來沒有那樣想過。

「最後一個記憶，是什麼？」又問。

「不知道。」梅麗回答，「我根本不知道你會看見什麼。這是交易的一部分。」

「魔法，是什麼？」又繼續問。

「宇宙的力量吧。」梅麗帶着無所謂的微笑回答，「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宇宙竟然有這樣的同類。」

「宇宙難以捉摸，時不時變出什麼不奇怪。有可靠猜測指出，最低和最高等級魔法附帶一部分宇宙力量，獲取概率極低，且每個魔法獨一無二。因此一般就概率來說，很少有人得到最低和最高等級魔法，得到物品的概率更大。」

「而……」梅麗還是微笑。

「還有猜測指出，獲得了最低和最高等級魔法的，無一不是被宇宙厭棄，畏懼，憎惡的，極可悲、極兇惡、極可憎之徒。」

「你在，觀察我嗎？」聽梅麗一一說完，又問。

「我不是什麼梅麗，梅麗是森林裡那小孩的名字，我是燕招月。」

終于，白衣少女說出真相。

【觸發魔王蹤迹】

……

………

把石頭磨成粉給小孩，小孩說，石頭有顔色。

顔色到底是什麼？

藍色就是藍色。

橙色就是橙色。

是房子的顔色。

白色是栅欄的顔色。

還是沒能解釋清楚。白色是顔色中最亮的，這她知道。

聽見了。

小孩說，她是住在那邊的魔王。

原來記得她啊。

她以為人類記憶短暫，事情過去就忘了。

大人沒有相信。一邊說不能開這樣過分的玩笑。一邊教育了小孩。

小孩哭着說，自己說得都是真的。

小孩說得當然是真的。

月亮花園後面是她的宮殿。

人類能建築東西，她也可以。

她的宮殿在地下，在火山下面。

她是魔王，人類讨伐她。

讨伐這個詞，是人類自己創造的。

火山噴岩漿後留下石頭，被人類叫做寶石。人類很喜歡那東西，拼命也要帶回去。

她的宮殿有很多石頭，人類進不來這裡，這裡很黑，隻有石頭發光。

地下的火山，不隻會産出石頭，還有白得發亮的物體。

用它做了王座，哪天人類到這裡來，能看見她。

要不然，就這樣在黑暗中和她擦身而過，豈不是更無趣。

人類說她是魔王。

她召喚永夜降臨。

她同黑夜永壽。

她住在滿是寶石的宮殿裡，坐在王座上。

等待人類一次次到來。

等待讨伐一次次到來。

她是擁有财富，擁有盛名的魔王。

在這片黑夜中。

在彎月下。

啊……是了。最後她在想。

……那棟房子應該是什麼顔色呢。

藍色和橘色吧，栅欄是白色。

那小孩是這麼說的。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

對于那個漆黑世界最後一瞥，又看見了光。

【魔王蹤迹全部觸發完畢，倒數後白晝結束，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第三天了。」

回過神來。

倒數聲中，燕招月說：

「我是魔王。魔王要擁有财富，還有盛名。隻有有了财富，才會有人源源不斷讨伐，隻有有了盛名，才會使世人畏懼。魔王擁有召喚月光，召喚永夜降臨的力量，夜晚永不終結，魔王同黑夜永壽。第四日……怎麼，你不相信？」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又看了燕招月一會。

「十，九，八……」

「你不信？」燕招月不可置信。話說到這份上，早該走了，留下來等死嗎？

紅光下，像是為了證明少女的話，宮殿頂部裂開縫隙。

亮光滲透進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三，二，一……零】

随着倒數結束，光芒被黑夜吞噬。

又沒有去看夜幕下深沉天空，而是通過辨别燕招月神情，來确認一件事。

「就算魔王能夠實現願望，這裡是迷宮，魔王隻能實現改變迷宮的願望。」燕招月說，「現在，魔王現身，讨伐魔王的同類在路上。黑夜終結時，魔王死去。魔王将在第四日被遺忘，永晝降臨，小鎮狂歡。你留下就是等死。」

「活動結束的條件是什麼？」又問。

「不知道。魔王死去吧。」

「你要死去嗎？再一次。」又沒有看見魔王死去的記憶。但最後沒有東西能活着。

「不然怎樣。」燕招月蹲在地上，語氣煩躁，「活動這樣發展，這就是它要我做的事。這是交易。」

「魔王，會被遺忘？」

「會的吧。我希望會。」

「交出身份證明呢？」又問。

「……」燕招月久久沉默，「你的身份證明有兩張……你不是知道嗎？」

「嗯，其中一張是别人的，我隻看過廚師那張。我想，你拿出的身份證明複制了我的，如果身體沒有強化，吃不下半鍋毒蘑菇。」

「……是我從你身上拿來的。」

「如果，魔王不再成為魔王呢？」

抱住膝蓋蹲在地上的燕招月低聲說：「……死去可是很疼的。如果因為無法死去，不斷忍受疼痛……」

「說起來，我還沒死過。不需要你殺光敵營。」又說，「如果我想，我自己能做。我們交換身份證明吧。」

「……會違反規則的。」

「可能會。但我們有兩個，會少一半。」又從左邊口袋拿出廚師的身份證明，「這個給你，自己做飯吃。」

「……」

燕招月收下了。

燕招月把一張卡片交給又。

【身份證明變更，請及時查看】

又從右邊口袋拿出進入迷宮後一直沒有查看過的卡片，兩張擺在一起。

【同行者，通緝犯，魔王】【同行者，通緝犯，瘋子】

【效果：講述，亡命，創造】【效果：講述，亡命，強化】

「晚安。」又說。

「晚安？」燕招月怒極反笑，「打上門了還要晚安？」

又皺眉。

「那，早安。來吃早飯好了，想吃什麼你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