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哥？”

桌上的茶水冒着熱氣，白霧騰騰地升起。悠悠的茶香溢滿整個屋子，隻需輕輕吸氣，大腦便習慣性地分析出這乃是最頂級的茶葉。

放在平時，江笒早已伸手端起茶杯，享受地抿上一口慢慢品味了。然而現在，他卻半點品茶的心思都分不出來，隻是直直地望着蔣晨。

“是啊。”

蔣晨對他這麼大反應有些驚訝，但還是好脾氣地解釋道。

“咱們圈子裡的人都聽說了。你的投資人，手段可不容小觑啊。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收到風聲，當下立馬就着手準備，輕輕松松就見招拆招地化解了。那個被定好來碰瓷的人，連竹華齋的大門都沒進過呢。厲害吧？”

“厲害……”

江笒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什麼都不知道。這麼重要的事，他身為漩渦中心的當事人，竟然還是從别人的嘴裡聽說的。

但是，他知道梁遠山沒把這些事告訴他的原因。

——是因為他喜歡做菜。

隻要走進廚房，拿起菜刀，少年的雙眼就會變得閃閃發光。一旦聊起美食的話題，就會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臉上永遠挂着興奮的笑容。

别的無論怎麼樣都無所謂，他隻要能做自己喜歡做的菜，能看見别人因為吃下美食而變得幸福的表情——

他就滿足了。

正是因為這個，梁遠山才沒有把那些背地裡的爾虞我詐端上桌，讓他親眼目睹那些肮髒的手段。

像江笒這樣單純又懷抱着赤誠夢想的少年，他的世界裡不需要有那些髒東西。

他隻要能快樂地做自己喜歡的事，這樣就可以了。一切對他不利、對竹華齋不利的東西，都由梁遠山替他擋下。

江笒的的心裡湧起一股暖流。明明還在初春，氣溫還很低，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冷。

就好像有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心一樣。

他抿着唇，覺得眼眶有點熱熱的，連忙像個小孩一樣低着頭悄悄深呼吸了幾回合，把心中湧起的情緒默默憋了回去。

直到冷靜下來，他才擡起頭。

“……他都沒跟我說過這些事，可能怕我擔心。”

少年微微勾了勾唇，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害羞。

“也謝謝你的關心啊，蔣先生！”

“嗨呀，不過是把知道的東西告訴你吧了，這有什麼好謝的。來，咱們說回這個合作的事。”

蔣先生擺了擺手，終于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據我所知，江記前段時間鬧出了挺大的輿論危機。”

“對，這個我也在電視上看到了。”

江笒吸吸鼻子，認真地點點頭。

“好像是酒店出了問題？”

“江尚柏野心勃勃，雖然成功收購了那家酒店，卻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蔣晨冷笑一聲。

“他也不想想，那酒店是因為什麼破産的？難道改個名字，換個老闆，加個什麼江記餐廳——就能起死回生了嗎？不優化經營模式，甚至連員工都沒換一批，不過是換湯不換藥而已。他先前做出來的成績都是在江記這個連鎖快餐店上取得的，從餐飲轉到旅店，那可是隔行如隔山。他就是太傲了，不了解的東西也不樂意學，自以為是才落得這個下場。”

“蔣先生說得太對了！”

江笒聽得心裡一陣暢快，忍不住豎了個大拇指。

這就叫什麼來着？先前網上看見過的——

蔣先生簡直就是他的“嘴替”！

蔣晨舒了一口氣，喝了口茶潤潤喉嚨，才繼續說道。

“有江老闆的原因，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我看這種自視甚高、還愛玩小動作的人是一點都不順眼。總之，我就想給江記找點不痛快。小江老闆這幾天忙着開學，肯定沒留意江記的動向吧？他們輿論受損，打算推出一點新産品來挽回自己的口碑。”

一直在旁邊默默旁聽的許銘，此時放下了筷子，接話道。

“你鋪墊了這麼久，難道他們也打算推出一款酒？”

“對。”

蔣晨簡潔明快地答道。

“這款酒還沒上市呢，就已經吹得天花亂墜的了。又什麼千年文化沉澱，又什麼非遺民族傳人，還有什麼國家級設計大師專門定制傳統紋樣包裝……明明民族傳人應該是我爸才對。”

他重重歎了口氣。

“大家都是内行，自然知道他的宣傳語幾分真幾分假。他的那款酒，不過是最普通、最廉價的工廠貨換了個包裝而已。小江，我雖然是個商人，但也不希望這種沾滿銅臭味的資本家染指我們華國的傳統。所以，對于這個合作，你意下如何呢？”

“我答應你。”

江笒脫口而出。

許銘聞聲扭頭，看清少年的表情後，就連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隻見他微微擰眉，臉上的表情極度認真。向來帶着活潑笑意的雙眼，此時隻剩一片嚴肅認真。

“你說得對。他急匆匆推出新産品，全是為了挽回自己的口碑而已。像這種對美食沒有一點點敬畏的人，他的營銷要是成功了，就是往咱們這些有真材實料的人臉上甩巴掌。無論是我們竹華齋，還是認真把失傳手藝學回來的蔣伯父……我絕不能接受劣币驅逐良币的結局。”

向來語氣輕快的江笒，難得沉着嗓音說完了這一段。

話音落下，許銘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也就是個廠二代，不懂下廚。但你們對美食的執着，我都看在眼裡。放心把包裝設計都交給我吧！你們說的那個什麼江記，不是鼓吹自己請了國家級設計大師嗎？那咱們就來個真材實料的，給他們來一出真假李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