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笒愣了愣，暗自品味琢磨了一會，頓時也起了興趣，坐直身子道。

“什麼合作？”

見兩人一副立刻進入商業合作模式的認真狀态，許銘無奈地拍了拍好友肩膀。

“别光顧着說，飯菜都要涼了。來，咱們邊吃便談吧？剛好我家也是開廠的，也讓我聽聽呗。”

他一邊說，一邊給江笒夾了點菜。

江笒這才回過神，嘿嘿傻笑了兩聲。

拿起筷子，他夾起一筷涼拌雞絲，配着米飯一起送進嘴裡。

嚼了兩下，他便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記得半年前，我們也是點了道雞絲是吧？那時候我還說煮得軟趴趴的，不像老師傅的作品。沒想到當初也就這麼随口一說，你們竟然真的改進了這麼多！這也太好吃了！”

他誇得真心實意，蔣晨也聽得十分舒心，跟着勾了勾嘴角。

“還得多虧你啊，小江。可能你自己覺得那隻是随口一提，但對我來說，那幫助可大了。就連我爸嘗了改良後的涼拌雞絲，都對我刮目相看。”

“您的——父親？”

江笒眨了眨眼，有點意外。

如果他沒記錯，蔣晨的父親是叫蔣大輝來着。許銘也給他科普過，說那是一位十分知名的食評家，以前還是國宴大廚，總之就是特别響當當的名字。

“對。”

話題一說到蔣大輝，蔣晨的眼神就變了。明明已經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少年了，卻仍然能從他那張成熟的臉上看出顯而易見的對父親的憧憬，還有幾分淡淡的羞澀。

“前兩個月……也就是小江老闆去B市的那段時間，我爸他第一次來了我的餐廳。我這個人沒什麼天賦，從以前開始他對我做的菜都是失望大于誇獎，但隻有這一次，他破天荒地誇我廚藝有很大進步。我知道這都是江老闆的功勞……可惜先前太忙了，也沒空當面道謝。”

說到這裡，蔣晨深深吸了口氣。他站起身，親手給江笒斟了一杯茶，雙手捧到少年身前，鄭重地低頭道。

“謝謝。”

江笒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莊重地道謝，慌慌張張地擺了擺手。

“哎呀，我也隻是提點了一句而已，真正花費時間和心血改善菜品的還是蔣先生你自己啊！哪能讓您一個長輩跟我道謝呢，這也太不像話了！”

“哪裡不像話？江老闆在廚藝一行上技藝精于我，我也不過是虛長了你十幾二十年而已。”

蔣晨态度堅決地把那一杯茶遞了出去，直到江笒拗不過他，仰頭把茶水一飲而盡才罷休。

他重新坐下，舒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也正是因為看到了我廚藝上的進步，我爸才願意把這次的重任交給我。”

敏銳地察覺到這可能就是本次談話的重點，江笒連忙問道。

“重任？也就是你剛才說的合作嗎？”

“對。”

蔣晨點了點頭，娓娓道來。

“其實我爸已經有好幾年沒出現在公衆視野裡了。外界也有很多猜測，說什麼得了重病，或者出了什麼事……這些人，淨瞎猜些不吉利的東西。其實事情的真相是，我爸跟人學釀酒去了。”

“他退休以後，就自己開了個自媒體賬号，一邊旅遊全國、一邊品嘗各地美食；要是遇到特别好吃的，他還要厚臉皮跟人家學一手。前幾年他去到一個小村莊，嘗了那裡的酒，被驚豔得不行，當場就留下來跟人學釀酒。”

“教他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是他們家釀酒法的第一百代傳人。老頭終生未娶，也沒有後代，一手釀酒法全傳給了我爸。去年年末，那位老師傅得了重病去世了。我爸給他做完後事之後，打算把這種酒量産推廣給全國，而不是讓它隻能局限在小小一個村莊。”

說到這裡，蔣晨頓了頓。

他喝了口茶水，一擡眼正好對上江笒的臉，沒忍住失笑出聲。

“小江老闆，你這是什麼表情？”

許銘被他一提，也跟着往少年臉上一瞥。

這一看，他也忍不住跟着一塊樂了。

“小江，幹什麼呢？你這眼睛亮得跟餓了七天的狼一樣啊！怎麼啦，聽到這個就這麼興奮嗎？”

“嘿嘿，就這麼明顯嗎？”

江笒自己也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他自己都沒發現，聽見剛才蔣先生說的那一大通話，他情不自禁已經挂上了深深的笑容。

被抓了個正着，這也太尴尬了！

他連忙掩飾性地也跟着喝了一口茶。放涼的茶水順着喉管滑落，他也鎮靜了不少。放下茶杯，少年換上了一副認真的模樣。

“蔣先生，你别誤會，我不是笑話你。相反，我是十分敬佩令尊的想法和行動。從前我跟師……爺爺學藝，他也曾告訴過我：咱們做這一行的，千萬不能自視甚高；看到人家做得好的，不要因為人家地位不如你，就不願意跟人家學。令尊不但學會了這一門差點失傳的手藝，還想把它推廣出去，實在是一門善事！”

“小江你啊，怎麼一興奮，說話就變得文绉绉的了？”

許銘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随後扭頭望向蔣晨，斂起臉上随意的笑容，同樣變得認真嚴肅了起來。

“小江說得對。我們都是讀曆史系的，見證了太多流失在曆史長河的絕活。明明都是人們智慧的結晶，卻因為種種原因沒有流傳下來，這是全人類的損失。我很支持蔣大輝先生的這個想法，至于咱們的合作，我回去會跟我爸好好商量的。不過，我這還有點疑問。”

“你們工廠的設計和品質我都放心，能達成二次合作那就再好不過了。”

蔣晨笑眯眯地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盡管問吧，不用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