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小江,我記得你說過高中那會你忙着照顧長輩,平時肯定沒怎麼和朋友出去玩兒吧?我看啊,你這些不适應都是憋出來的。太久沒和外面的人打交道,人會變得越來越内向的,自己都發現不了!”
“原來是這樣嗎?”
江笒半信半疑,仔細想想也覺得有些道理。
他骨子裡是千年前的江笒,這不會錯。但畢竟千年後這個内向孤僻的江笒也是他,二者本就是一體的。他穿過來并非頂替了誰,而是靈魂重新融合在一起而已。
或許,他還真是被那些離群孤獨的心态給影響了?
“小江,我作為老社牛兼超級E人,必須得給你點建議。”
許銘放下叉腰的手,老氣橫秋地拍了拍江笒的肩膀。
“你老想着你這個朋友是不是太照顧你,你就會越來越介意這件事。你得把它抛開,毫無芥蒂地和人家相處一段時間,慢慢你就習慣了!”
這還沒完,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皺了皺臉。
“而且啊,如果我是你那個朋友,我大概會挺難過的。這麼多年不見,好不容易逮着機會叙叙舊,結果人家躲着我走,這算什麼事啊!”
“會……難過嗎?”
江笒猛地睜圓了眼睛。
剛聽到這句時,下意識的反應是覺得太不可思議。
但仔細想想,自己剛見面時就險些把遠山哥揍了,之後雖說态度上有補救,但因為那個有關上輩子的心結,始終無法真正敞開心胸。如果遠山哥為這事難過的話——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小小倒抽一口冷氣。
“不行!許哥你說得對,我是得改變心态。”
“對吧?”
許銘也不知道他想到哪兒去了,隻不過見他認同自己的話,就稀裡糊塗地高興起來。
“你能想開就好。”
江笒重重地點了點頭,而後擡眼認真說道。
“其實,我這朋友現在正準備來基地找我呢,說給我拿點東西。許哥,你要陪我一起去不?”
許銘估摸着他一時半會還是要有人陪在身邊給點鼓勵,便爽快地同意了:“行啊!”
見許銘答應得這麼幹脆,江笒又是高興又是感激。
他看了眼時間,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和許銘一塊出了宿舍,走到基地出口,時間剛剛好。
沒等幾分鐘,一輛熟悉的車停在眼前。車窗搖下,露出梁遠山那張俊美的臉。
“江笒。”
青年推開車門,矜持地點點頭,随後視線轉移到另一人身上。
“這位是……”
江笒剛想幫着介紹,就聽見一聲難掩激動的驚呼:“等等!”
他側頭一看,發現竟然是許銘。
此刻的許銘兩眼發光,仿佛看到什麼罕見的金銀财寶似的,上前一步努力壓低聲音:“您是——艾琳達女士的……”
“我是她兒子。”
梁遠山神色不變,淡淡地說道。
“你們在對什麼暗号嗎?”
江笒滿臉茫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誰是艾琳達?”
“我母親的名字。”
梁遠山給出一個約等于廢話的答案,接着轉過身。
“我去拿東西給你。”
望着梁遠山繞到車子另一邊,許銘才撞了下江笒的胳膊,飛快地小聲說道:“艾琳達你都不知道嗎!”
“這名字的确是第一次聽。”
江笒搖了搖頭,同樣壓低聲音,向萬事通虛心請教。
“是很有名的人物?”
“艾琳達女士是一位固有資産全球排行前幾的女企業家!”
許銘雖然聲音不大,卻依舊是滿臉崇拜,藏都藏不住。
“其實我也隻是在互聯網上看過她的報道,對她了解不深,就簡單給你介紹兩句吧。”
說是簡單介紹,實際上他滔滔不絕說了半天,壓根停不下來。
江笒努力從他這一大通話裡提煉了半天,這才得出重點。
白手起家、鐵腕手段、卻又極其具有女性魅力的一個神秘的女人。
她有一位華國丈夫,還有一個兒子。一家三口在華國低調地生活了好幾年,後來因為某些原因,她攜子重新回到祖國,一直定居到現在。
“據說是她和那位華國丈夫的家族企業發生了什麼矛盾。但具體的事,我們這種小老百姓當然不可能知道。”
許銘感歎道。
“我隻知道他們離婚了,她一個人撫養孩子長大。至于那位獨子的信息,雖然沒有公開,但幾年前在外網被好事黑客扒了,我還去吃過瓜,對他的臉印象深刻。沒想到小江你的朋友竟然這麼一号大人物……”
江笒怔了怔,沒有順着許銘的話茬接着往下,而是問了個令他意想不到的問題。
“這位艾琳達女士一個人掌管這麼大的企業,她還有空撫養孩子嗎?”
許銘有些意外,但還是老實點點頭。
“還真有采訪詢問過艾琳達的育子經驗。據她本人所說,當年在華國住的那幾年,他們家庭美滿,十分幸福。之後為了處理那位丈夫留下的爛攤子,她的私人時間越來越少——還好她的孩子成長得獨立且優秀,沒讓她費心。不過近兩年艾琳達的企業穩步發展,她應該更有空關心家人了吧。”
“這樣啊。”
江笒目光閃了閃,心情有點複雜。
……因為過去孩童時期的回憶,他還以為遠山哥的人生一片坦途,幸福美滿。
直到現在聽見許銘的介紹,他才知道原來對方也沒收到過多少親情。
也許對方過得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在華國居住的那幾年了吧?
難怪他變化這麼大。沉默寡言、冷漠淡然,和記憶裡那個活潑熱情、整天粘着他一起玩耍的小孩一點都不像。
江笒輕輕歎了口氣。
他又一次忍不住想起了司徒枥。
司徒枥雖然貴為皇子,生母卻隻是個宮女,被皇帝強迫臨幸,刺激得神志不清,就連血親都認不出來。整日不是發呆就是瘋瘋癫癫,從未向親子給予過母愛,還險些害司徒枥餓死在偌大宮中。
而千年後的梁遠山,曾有過幸福的童年,卻又被殘忍地掰碎在面前。父母離異,形同陌路;他那時隻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卻被迫跟着母親前往語言不通的異國他鄉,孤零零地獨自長大。
二者的人生軌迹,又怎能說不像呢?
都是投了個富貴胎,人生卻一片坎坷。
他停下思緒,擡起頭,恰好與青年四目相接。
愣了愣,江笒揚起嘴角,在梁遠山面前第一次露出發自真心的溫和微笑。
知道對方的過去後,他的心仿佛也軟化了一角。
抛去那些有關司徒枥的成見與别扭——
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想對梁遠山好一點、再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