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哥,謝謝了!”
我又一次變得淚眼模糊。
在馬兒的無盡颠簸中,我渾渾噩噩地返回了報國城。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進的房間?回來的路上,我已經耗盡了身體裡全部的能量,一頭栽倒在床上後,便再也動彈不得。
我真的想就這麼沉睡過去,讓自己的思想在那個脫離外界一切紛擾的夢境中得到短暫的解脫。然而随着心情的越來越沉重,思想卻是變得越來越清晰。
其實早在一來這個世界時,我就領略到了這裡的殘酷。軍都城陷落我雖然沒有見到,但報國城的失陷與收複,我卻是親曆。來到這個世界不過短短的十九天,見過的死人卻比我在另一個世界中半生經曆的都多得多得多。
但這卻沒有引起我足夠的警醒,沒有意識到害蟲就應該消滅掉,而不是留着他害人!
我甚至都不敢想楚天遙,但與他開始時的賭氣,到後來的相識、相熟,點點滴滴如流水,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淌過,讓我自責、懊悔、痛苦不堪。
“砰”地一聲,房門似乎被人一腳踹開,風子野那沒心沒肺的聲音響了起來道:“老大你不是這個樣子吧?”
“麻煩你出去。”
我不等他說完就沖後擺手道:“出屋後幫我從外面鎖了門,謝謝!”
“老子出去你就能睡着了?”
風子野嘿嘿壞笑道:“俗話說一醉解千愁,你瞧老子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出去!”
我再次不耐煩地叫道:“老子不感興趣。”
“咣咣”兩聲,風子野似乎把什麼東西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就是椅子被他那肥壯身軀一屁股坐得“吱嘎”亂響的抗議聲。
“老子真是想不通你。”
風子野這不要臉的貨不但沒走,反而坐那兒教訓起我來了。
“說你沒本事吧,讓人聞名喪膽的血鹞子都被你殺得落花流水,可說你有本事吧,咋一見死人就變成這副熊樣?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從小我的内心就感覺到空虛、孤獨、痛苦,沒有安全感。與人相處,很多時候都要靠忍讓去獲取和平,每一次沖動之下的爆發,換來的都是劈頭蓋臉的臭罵和修理。慢慢的,我外表規行矩步,不敢越界半寸,但内心卻越來越渴望做一個壞人。因為我把自己的無能歸咎于不敢做壞事上,如果我是一個惡人,就沒有人敢呵斥我、輕視我、處處挑我毛病……
我嘗試過對着原野大吼、嘗試過跑步減壓、嘗試過把一張紙撕成一百零一張小碎片……
但事實證明,那些辦法屁的用處也沒有。
其實在任何一個世界,無論做好人還是做壞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圈子,唯獨我要死不死地做了一個弱者。弱者的可悲處在于當好人挺不起胸膛,當壞人又沒有膽量,于是為好人所不容,為壞人所瞧不起。内心便在這種無所适從的痛苦中不斷沉淪,大好年華以狗自诩,希望自己能抛開一切臉面,從底層重塑自我。
這樣墜落深淵般的感覺讓我一次次躲入樓梯的拐角處、野外的荒涼區、廁所的隔斷中,以及任何一個不與人接觸的角落。直到有一天徹底認命,不再對周圍的一切抱有幻想。
近乎絕望中,那種仿佛罩在身周、讓我沒有辦法與人正常交流的殼反而出現了松動迹象。因為我不再對人或事抱有希望,那麼周圍人對我好或壞又與我有什麼關系呢?這是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無欲則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