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喪失了思維判斷能力的我茫然四顧。
那些侍衛雖然不敢像馬長風一樣直接對我出言不遜,但望向我的目光中卻已經全是敵意。在一衆侍衛環伺的馬隊中間,一匹馬兒背上馱着一具無頭的屍體,看身上穿着,不是楚天遙是誰?
“楚哥!”
我怔怔地呆坐在馬上,大腦裡一片空白,隻有眼淚嘩嘩地順臉頰流淌了下來。
風子野卻是馬速不停,直接跑到一衆侍衛身後,從馬上一躍而起,空中拔刀,落地一刀斬斷了拴在隊伍末尾那匹馬身上的一條繩子,将一個已經被拖得衣衫撕裂,身上、臉上盡是血痕的人扶了起來。
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腦袋恢複了一點點運轉的能力,隔着像雨幕一樣遮蔽了視線的淚光,認出那個被馬兒拖着的人是趙凱柱。
風子野這幾天從趙錢孫李四人的閑聊中聽說過一點我和趙凱柱、柳誠然之間的關系,更清楚我遇事就慫的熊樣,因此壓根不征求我的意見,直接在一衆侍衛的怒目注視中揮刀救下趙凱柱。也不用解呀、割呀的,兩中胖手掐住捆在趙凱柱身上一根繩的兩端,“崩”地一聲就那麼硬生生給拽斷了。然後第二根、第三根,直到把纏在趙凱柱胸口的繩子全部拽斷,這才沉聲問道:“小趙,發生了什麼事?”
趙凱柱臉如死灰,估計以為自己死定了,這時候突然獲救,“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連滾帶爬地跑到我馬前,“噗通”跪下道:“雷哥,俺不知道,俺真的不知道啊!柳哥說他有關于雷哥你的身世要和楚頭說,俺隻是好奇地望了一眼,他就說:柱子,這事遲早要說的。其實俺壓根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就沒有吭聲。楚頭見他神神秘秘的,就叫他過一邊去聊,有意避開了旁人。當時也不知道柳哥和楚頭說了什麼?楚頭很是吃驚的樣子,以至于沒注意柳哥突然拔刀,一刀就切、切下了楚頭的腦袋。”
趙凱柱說到這裡,已經忘記了哭泣,滿臉都是驚恐至極的神色,聲音都在顫抖道:“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大夥兒都被驚呆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柳哥已經帶着楚頭的腦袋打馬飛速離開。馬哥讓人打了俺一頓,問俺說雷哥你身上究竟藏着什麼秘密?但俺真的不知道。于是馬哥決定不再前往開原關,而是讓人馱了楚頭的屍體返回報國城……”
秘密?我的嘴角露出苦笑。還能有什麼秘密?當然是辛瀾平八臂哪吒的身份。我既然是江洋大盜的兄弟,必定也是某個不知名的、被朝廷通緝的重大在逃犯。就算楚天遙和我之前的交情再好,放這麼個危險人物在國公他老人家身邊,楚天遙也會吓個尿失禁吧?而柳誠然等的就是楚天遙失神的這刹那時機。
至于馬長風的小隊能和我們相遇,也是因為他們決定返回後,沒必要再隐藏行迹的緣故。否則按他們之前的小心翼翼,兩支人馬必定會擦肩而過。
趙凱柱則是得幸于這迷霧高原上的遍地青草,如果是在大馬路上,恐怕早已經被磨得皮開肉綻,成為了一灘血肉。
腦袋裡雖然捋清了這一切,但我的身體卻再次陷入僵硬,别說下馬,嘴唇抖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姓霍的!”
馬長風見我這副熊樣,再次揮刀逼問道:“你的身世裡究竟藏着什麼秘密?難道到現在還不肯說麼?”
這時候就連随我而來的林秋深一隊人馬也都拔出了鋼刀,目光冷冷地盯着我,仿佛一言不合,所有侍衛都會一擁而上,把我亂刃分屍。
“打群架麼?好啊。”
風子野那貨卻是壓根沒有勸架或解釋的覺悟,反而興奮地伸舌頭舔舔嘴唇,用他那藐天藐地藐空氣的小眼神環顧衆人一圈,把剛入鞘的龍吟刀又慢慢地拔了出來道:“一個人練刀也太沒意思了,老子正想找幾個人試試最新悟出的閃電霹靂刀有了幾層火候?就算不能像霍變态那樣一個人幹翻兩百個人,但拼着這條命,弄死他三四十個人應該還不成問題。”
這貨不愧是瘋子也,直接就準備和人玩命。
“風将軍且慢動手。”
正這時候,盧道元的聲音忽然遙遙傳來。
我扭動僵硬的脖子,勉強回頭。
好嘛,旌旗招展、萬馬奔騰。孟化龍率領的那兩千騎兵竟然全都趕了過來。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盧道元情急之下同意了我去追楚天遙等人,但以他的聰明腦袋,很快就能想到一旦出事,他手下的侍衛們必定會和我這個柳誠然的“同夥”發生沖突。畢竟他手下那些侍衛也都不是吃虧的主,在一起處了那麼長時間,盧道元能不清楚自己手下人的尿性?
盧道元不想失去我這個“天下第三”的打手,更不願看到他的侍衛被我團滅,于是親自趕了過來。而盧道元一動,那兩千人馬自然是随行而來,誰敢丢下陳國公獨自回城?
了解了事情的經過,盧道元出乎意料地沒有深究,而是一拍我肩膀道:“賢弟,什麼也别想了,和哥哥回城。”
我現在還能說什麼?現在的我就像小時候無數次陷入困境的那個孤獨小孩,無助地渴望着有一個大人能把我從痛苦中拉出去,不問緣由、不問理由地幫我擋下周圍一切令我感到恐懼的人和事。
人家盧道元現在就做到了。那我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