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請上馬!”
趙錢孫李周吳紛紛表态道:“我等可以跑步跟上。”
“能跟上個屁!”
我氣得罵了起來。
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不改屁精本色。
“随便找個人,兩人一匹馬,快點的!”
我也是急了,不管孟旺扉手下那幫人同不同意,直接下達了命令。
好在趙錢孫李周吳六人還算懂得進退,沒再逞能,避開我、孟旺扉、楚天遙等幾個“大人物”,爬上了六名敢怒不敢言的士兵馬屁股後面。畢竟性命攸關,他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那邊孟旺扉在一名士兵的幫助下,略顯艱難地爬上了馬背。隻是這騎姿實在有點奇特,兩隻腳套在馬蹬裡,膝蓋隻敢稍稍彎一點,一副拉不出屎的樣子,然後把上半身向馬頭處一趴,雙手緊緊攥住馬缰,把屁股高高向後撅起,口中一聲令下:“出發!”真的是屁颠屁颠地就向前跑了出去。
整支隊伍分為三部分,十名士兵在前開路,每到一個路口都會停一下,為首者用蓋着燈罩的氣死風燈三三兩兩地打出信号,等前方霧氣中隐隐傳來朦光回應時,十人便率先向前奔出,其餘二十多名士兵則斷後跟随,把我、孟旺扉、楚天遙這幫官老爺們保護在中間。
由于夜霧的緣故,我看不到路口關卡處士兵們眼中的表情,甚至連人影也隻是影影綽綽地發現了那麼幾個,但從大難臨頭,這幫人仍然能嚴守自身職責,沒有慌亂逃生上看,孟化龍、潘仲平那些貪官給我的印象雖然不好,治軍卻相當嚴謹。難怪楚天遙這些人和他們不對付,但在談到孟化龍等人時,話中依舊是充滿了敬意。
我不知道各個關卡處的士兵如何看待我們這些逃兵?是像影視劇裡慷慨赴死的炮灰們一樣,毅然決然地大叫一聲:“大人先撤,我們頂住!”還是心裡面對我們充滿了鄙夷和憎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種“識時務”的做法永遠和他們無緣,他們已經接到嚴令,并且已經下定決心,要和攻入城中的敵人決一死戰,以死殉城!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
這句詩我早已熟知,但直到在黃易先生的《尋秦記》裡面讀到它時,才随着情節有了身臨其境般直擊靈魂的傷感。
今天也是這樣,眼角默默滑下眼淚,卻悄悄抹掉,不敢聲張,生怕打破這神聖、肅穆的氛圍。有一刹那,我生出想要留下來和他們共同戰鬥到底的念頭,但大北朝的士兵呢?他們不是父親、丈夫、兒子?不是那深閨夢裡人麼?
戰争!究竟為了什麼要發生戰争?
思潮起伏間,我們這幫逃兵無驚無險地到達了背離敵軍入城方向的東門。在“吱呀呀”的城門開啟到一半時,便已經如喪家之犬般,騎着馬一頭紮入了城外無邊無際的蒼茫夜霧中。
為了盡快脫離險境,我們出城後并沒有右轉折向南方更容易到達的大南朝邊境第二道防線、有三軍都統杜飛寅坐鎮的開原關處,因為據說那裡、在迷霧高原的邊際處,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怕等不到杜都統把我們接過去,就會被大北朝的追兵砍成可以直接拿來燒烤的肉塊。
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天塹這個詞,但每次不是不關心,就是像現在般,連問詢的時間都欠奉,隻能随着隊伍筆直向前,向着隐在迷霧高原中、随時可能錯過位置的宣德城方向快速奔去。
前方帶路的士兵高舉火把,即便遇到山丘,也全都是冒着暴露目标的風險直直向上攀馳而過。在這沒有星光可以辨别方向的迷霧高原上,隻要繞一個彎,就再也回不到原來的路線上。好在迷霧高原的山頭都是緩坡,猶如沙丘背風的一面。
緊張、恐懼、壓抑的氣氛彌漫了整支隊伍,正當我以為時間會這樣永遠持續下去的時候,一聲聲慘叫從後傳來。
我吓得本能回頭觀望之際,前後方火把突然同時墜地熄滅。
才以為前面也遭到了敵人的襲擊,史曉東的聲音已經在耳旁突兀響起道:“霍哥别停,聽着馬蹄聲前進,千萬不要被落下!”
與此同時,右後方閃現無數朦胧的光芒,有大批人馬斜向截擊而來。
敵人果然在城外設了伏兵,隻是夜霧遮擋了他們的視線,所以才朝火把光處射出飛箭,黑暗中不知道傷了這邊多少人?也不知道趙錢孫李周吳那幾個屁精有沒有事?
雙方畢竟離得有一段距離,這邊丢掉火把後,大北朝人馬失去了目标,慢慢追偏,朝着另一個方向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