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院子的朝向和布局,總讓人感覺它其實并不像盧道元表面上表現得那麼好。
幾個人的屁股還沒有坐熱,院門已經被人敲響,四名提着食盒的侍衛魚貫而入。片刻後,屋中的八仙桌上便擺滿了各色菜肴,甚至還有兩壺小酒。
這服務,簡直沒得說,隻是不應該有個客廳、餐廳一類的房間麼?
如果說房屋朝向是受整個大院的地勢限制,畢竟最好的方位要留給住在主院中的盧道元或是如盧道元一般尊貴的其他客人,而院中沒砌照壁,是為了方便外面的人監視裡面人的動靜,那這吃、住放在一起,難道是為了縮小被監視人的活動範圍?如此看來,盧道元對我們還是不大放心啊!這個小院可能就是專為招待類似于我們這一類敵友未分的人修建的吧?
還好院中牆角處有間茅廁,不然放個夜壺在屋裡,吃、住、拉都在一起……
呸呸呸,對着美食想這些,我的口味還真是越來越重了!
其實我一直以來寫的都不是詩詞,而是牢騷。經過之前的宣洩,我心中因失去朋友而來的落寞感竟蕩然無存,情緒平靜到似乎與天地融為一體般無悲無喜。
輕輕夾一片青菜放在嘴裡,不為充饑,隻想品嘗一下屬于這個世界的味道。沒有慣常的花椒、八角味道,更吃不出雞精、醬油的調劑,隻有一絲鹹味混在淡淡的菜香中。
或許是老了的緣故吧?越來越喜歡這種屬于蔬菜原汁原味的清香。再抿一口小酒,略酸,有酒味,卻嘗不出什麼刮舌頭、辣喉嚨的感覺,估計是度數比較低的原因吧?不過我這人好像從來也沒有真正喝出過酒的味道。不是不喝酒,而是不管多好的酒倒在嘴裡都是一個味道,那就是難喝。所以我每次喝的,都隻是歡聚的氣氛、對酒當歌的向往、以及借酒消愁的心情,卻從未能品出酒本身的醇香。
雖然吃得很慢、很少,但我卻吃得異常專注。
辛瀾平和我一樣,一語不發,不過他的豪飲卻是和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柳誠然和趙凱柱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二人時不時對望一眼,唱雙簧一樣地你問我答。
“喂,兄弟,你說國公大人對咱們怎麼樣?”
“哥啊,國公大人好啊,就是好啊,國公大人的恩情似海深呐!”
“哥啊,你說咱們應該怎麼報答國公大人的恩情?”
“兄弟啊!唱支山歌給國公大人聽,我把國公大人來比母親……”
我去,這兩貨咋搞一塊去了?
我也不理他們,由着一對二貨在這裡耍寶。等辛瀾平醉得“砰”一頭磕到桌面上睡過去時,我也聽明白了一對二貨的意思,他們這是給盧道元當說客來了。
原來早上的時候,盧道元本來隻是派人叫柳誠然和趙凱柱過去,卻被三丈之内任何動靜都瞞不過他耳目的辛瀾平聽到了動靜,因此提出了一同去見國公大人的請求。
我就說麼,在不知道我和辛瀾平真實關系的情況下,盧道元沒有理由撇開我單叫辛瀾平一個人過去。至于柳誠然和趙凱柱,他們的身份是大南朝的軍人,盧道元招自己的手下過去,自然是沒有什麼問題。
對于辛瀾平為什麼要見盧道元,我壓根連問也沒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況我隻是這個世界的過客、旅行者。
柳誠然和趙凱柱見了我毫不驚訝的表情,以為辛瀾平去見盧道元是和我商量好的,試探着問了我兩次,想知道“我們”找盧道元所為何事?但見我一點反應都沒有,便都識趣地閉了嘴。
開玩笑,你們問我,我問誰去?況且我也懶得管辛瀾平找盧道元幹啥去了?
就這樣,一頓飯在我高深莫測的自斟自飲中、在柳誠然和趙凱柱一唱一和為盧道元的歌功頌德聲中、在辛瀾平時不時響起的呼噜聲中、在屋外雨幕營造的封閉、安祥氣氛中悄然流逝。
直到我在趙凱柱的幫助下,把辛瀾平放到床上時,才發現了一個大問題。這飯菜的味道和酒的氣味在吃以前聞着,那叫飯香、叫酒香,但在吃過以後再聞——
“呃、呃……”
盡管守在院門口處的侍衛進來收走了殘羹剩飯,但那股味道還是薰人欲嘔。
辛瀾平在床上睡着了,我怕他感冒,沒有辦法打開門窗通風散味;柳大坑則早在我動手去扶辛瀾平的時候,就自覺地告辭,回了他的屋子。也不知道人家是太有眼色了?還是沒有眼色?想讓柳誠然像趙凱柱一樣幫我搬辛瀾平上床?想多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他要用你,和使喚下人一樣自在,你要用他?想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