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裝着忽然餓了的樣子,鑽出帳篷。
外面的天色在我和辛瀾平聊天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黑了下來,迷霧也應該已經再一次籠罩了高原,因為我裸露在外的腳脖子蹭上青草葉時,有一種濕涼的感覺。有了兩次在迷霧高原上過夜的經曆,我知道那是霧氣凝積的淺露。
除此之外,入目一片漆黑。或許是因為怕火光暴露位置吧,大北朝人竟然連一根火把都沒有點燃,甚至連一聲馬嘶都沒有發出,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我無奈搖頭。這些人是不是太小心了點?先不說濃霧之中火光能穿透多遠的距離?就這鬼地方,拿個探照燈估計也召不來人吧?
“二弟餓了吧?”
突然出現在身後的聲音吓了我一跳。
“哥,你怎麼還沒睡?”
聽出是辛瀾平的聲音,我使勁揉揉還在砰砰亂跳的心口,真想和他說一句:你特麼知不知道人吓人是會吓死人的?
“為兄給你留了水和食物。”
看來辛瀾平還真不知道,隻是語調平靜地把一個水囊和啃得剩下一半的羊腿摸黑遞到了我手中道:“别聽柳誠然胡說,雖然馬糞燒飯是真的,但大北朝人還不至于拿它直接烤羊肉。”
盡管辛瀾平做了解釋,可是想起白天看到的、他們三人黃闆牙上嵌着的殘渣肉沫,我心裡面就哆嗦啊!不過在接過那讓我反胃的水囊和羊肉時,心頭還是淌過了一股暖流。
多好的人啊!怎麼一見到别人家屋裡的女人,就成了個渣男呢?可這就是人,有他的優點,也有他的缺點,不能因為他身上的缺點就對他全盤否認,也不能因為他身上的優點——
呸呸呸!想什麼呢?自己就比人家強麼?還不是混得一比吊照?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評價别人?
想到這裡,我真誠地道:“謝謝哥!”
辛瀾平似乎很不習慣我的這種客氣,呵呵了一聲道:“你吃吧,哥回去睡覺了。”
“好的。”
我下意識回應一句後,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好奇地問道:“哥你是怎麼判斷方位的?”
雖然兩個帳篷之間相距不過幾米,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要做到來去自如也不容易啊。
“簡單。”
辛瀾平笑道:“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隻要保持腳下不動,就可以随時參照自己雙腳的朝向,判斷其它事物的方位及大緻距離。”
說着話壓低聲音道:“别忘了哥是幹什麼的?任何地方隻要讓哥看一眼,就可以根據其中一件物體,在黑暗中準确找到另一件物體的所在。”
辛瀾平說完,黑暗中便隻留下了踏草而過的沙沙聲和掀簾入帳的悉索聲,當真如行雲流水,自如到不受半分夜色的滞礙。
牛、簡直太牛了!
我也試着回憶一下白天看到的情景,以帳篷門所在方向為參照,定出那些人字形馬刺的營防邊沿所在,将手中半截浸着辛瀾平的深情,同時也沾着他們三人口水的羊腿,用力地朝着營外草深處抛了出去。
“啊呀!”
石勁韬的痛叫聲突然自遠處傳來,接着甕聲甕氣的罵聲便響了起來道:“誰不服?咱們光明正大幹一架,特麼的躲在黑夜裡暗算人,算什麼好漢?”
我吓得一縮脖,仔細聽了聽,似乎沒有引起辛瀾平的注意,或者他以為我吃完羊肉把羊骨頭扔了出去也不一定。
總之有了這個教訓,我變得小心翼翼起來,蹲下身把水囊口觸地,這才輕輕撥開木塞,讓水慢慢地平緩流出,不至于發出水流墜地的濺響聲和氣流回填向囊中的咕嘟聲。
估摸着水倒得差不多了,頂多剩下一個囊底時,我塞好木塞,摸黑鑽進帳篷,躺在了趙凱柱身旁的草地上。
雖然我在這個世界裡不用睡覺,但黑暗中實在是沒什麼事情好做,于是胡思亂想半天後,也就朦朦胧胧地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帳篷外早已天色大亮,我并沒有像臆測的那樣回到另一個世界,看來隻有死亡才是離開的正确方式。管它呢,就目前而言,我感覺在這個世界裡還不錯,這種沒有壓力、不負責任的輕松感,在另一個世界裡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或許是因為這種舒适的感覺,讓我沒有像以往那樣,出現晨起後的心慌和恐懼。
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緩解一下久卧不動積壓的身體乏困,一轉頭卻發現了趙凱柱眼角處正在淌下的淚水。原來這小子早醒了,卻在那裡悄悄地哭泣。
“怎麼了,趙?”
我關心地問道。
“俺夢見俺爹娘了。”
趙凱柱說着,已經忍不住地抽泣出聲。
唉,可憐的娃娃。李煜說過,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趙凱柱這是被夢中美好情景和殘酷現實的巨大反差打擊到了。
“趙,把心放寬點。”
我安慰趙凱柱道:“事情正一步步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不是麼?”
我一本正經道:“咱們要相信柳誠然那個大壞蛋,一定會使出不要臉的手段,成功帶領咱們扒了孟化龍和陸功成的褲衩。”
“褲衩?”
趙凱柱剛想問褲衩是什麼?“砰”地一聲,一隻大腳丫子已經從外踹上了我和趙凱柱休息的帳篷。柳誠然罵罵咧咧的聲音也随之響起道:“姓霍的,一大早就在背後說人壞話,你小子也太不地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