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驚呼聲此起彼伏,“真是凃森!誰這麼大膽子,竟敢殺了凃森!”
“人就在寨子外,可要叫她們進來?”
“她們殺了凃森還敢明目張膽跑到這裡來,這!”二當家眉頭一擰,“這是想嫁禍咱們吧,大姐,你可千萬别上了當,依我看,現在就趕緊召集弟兄将人扣了,免得到時候被誣陷是我們做的!”
底下一部分人跟着附和起來,“是啊大當家,她們就是想禍水東引,栽贓嫁禍,回頭凃森一夥找咱們算賬怎麼辦?”
“她們能取凃森首級,還能安然無恙跑到咱們這兒,說明人家有幾分功夫,咱們要跟她們對上,有多少勝算?”
方昊大手一揮,“都别慌,是敵是友情況還不分明,先把人帶進來,看看她們想做什麼。”
璩綸留守寨外,錢叙獨自一人進寨,方昊眯着眼仔細打量了她一番,狐疑:“是你殺了凃森?”
錢叙站定,點頭,“正是。”
“為何?你們可知她是何人?殺了凃森相當于得罪了整個閩海一帶的土匪,以後你們恐怕别想再過安穩日子。”
錢叙嗤了聲,“幾個小蟊賊也敢妄自稱大王。你信不信,過不了幾日,這兒就得變天了。”
“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強龍難壓地頭蛇,連官府都無可奈何,你?哼!”
錢叙撩袍坐下,“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我今日到此是想跟你做筆交易。凃森的人頭不過是送給你的一份見面禮,你要是有本事吞下整個澎湖列島,以後青龍镖局在閩海的海運生意我分你七分。”
“——青龍镖局!”
青龍镖局的名号閩海誰人不知,閩海三大勢力多多少少都在它手下吃過虧,死傷了不少兄弟,久而久之截船之時但凡看到青龍镖局的印記都默認退避三舍,盡量不與之交鋒,原因無他,打不過而已。
方昊收斂起先前的漫不經心,“你究竟是誰?”
“青龍镖局總镖頭,錢叙。”
方昊眼珠轉了轉,與心腹交換了個眼神,“你當真是青龍镖局的總镖頭?”
“如假包換。”
“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要知道弟兄們向來無拘無束慣了,樂得逍遙自在,饒是你再厲害,也沒有強買強賣的道理。”
“那是自然。”錢叙理了理衣袖,“弱肉強食,成王敗寇,這是天下駁不倒的理兒,日後青龍镖局在閩海立足可少不了各位照拂。隻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保證彼此相安無事,我自然不會為難各位。”
“當然,若是誰志向遠大,棄暗投明,錢某亦喜聞樂見,自當摒棄成見,掃榻以待。”
二當家是個火爆脾氣,“好哇,原來你是來殺雞儆猴來了!你當我們都是吃幹飯的麼,别以為青龍镖局有多了不起,惹了我們,照樣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當家,别聽她胡言亂語,我看她就是個滿嘴胡話的遊方道士,幹脆将人捆了,交給澎湖那邊處置,咱們……”
方昊打斷她,轉眼看向錢叙,“你倒是有魄力,單槍匹馬也敢闖我營寨,就不怕我殺了你?!”
“大當家何必動怒,錢某不過說了幾句實話,句句肺腑,真情實意。再說我誠心交好,大當家不願便罷,何必弄得魚死網破?何況……”
錢叙頓了頓,“要說閩海一帶誰良知尚存,當屬方昊大當家,否則,我又何必與凃老大交惡,弄成現在這般模樣呢。”
方昊被她厚顔無恥氣笑了,“這麼說我還得多謝你厚愛。”
“不敢當。”錢叙環顧一周,“啧,你這些弟兄跟着你時間不短了吧,你們打算一輩子窩在珊瑚洲閉門不出?打家劫舍,強取豪奪,這種日子還能過多久?等朝廷處理完北邊戰事,恐怕就能騰出時間收拾你們了。”
“再說如今新增了泉州、明州、揚州三地通商口岸,沿海匪患猖獗影響了航海貿易,國庫收不上稅銀,天子震怒,屆時追究起來,你們這些人……哼哼,還能逍遙幾日?”
“你少信口雌黃在這兒吓唬人!我可不信!”二當家亮出匕首,“想讓弟兄為你賣命,想都别想!”
錢叙徑直盯着方昊,“大當家意下如何?”
方昊沒着急表态,“你先前說的是什麼意思?”
“現今時興海貿,殺人越貨的生意終是做不長久,若能将整個沿海的保镖生意壟斷,提成多少不是一句話的事兒。你覺得呢?”
“青龍镖局的名頭響亮得很,你招募土匪也不怕傳出去砸了你的招牌?”
錢叙若有所思,“有道理,畢竟狗改不了吃屎,保不準有誰包藏禍心,動些歪心思抹黑镖局的門面……”
“那不如你唱白臉我唱紅臉?隻要青龍镖局的名頭打出去了,你們自然能多分一杯羹。”錢叙真誠道,“畢竟你們搶得越狠,我們的名頭才越大嘛。”
“你!厚顔無恥!”
“誒,兩害相權取其輕,如何,還是我的提議更為友善吧。隻要你們誠心為镖局效力,今日這般颠沛流離的日子便可到此了結,娶夫生子,榮華富貴指日可待。怎麼,你們甘願一輩子落草為寇?從此遠離正常人的生活?”
方昊心有動搖,錢叙繼續道:“凡入我镖局者,普通镖師每月五兩月銀,二等镖師每月八兩,镖頭每月十兩,吃住包攬,外帶四套常服及年終分紅。”
“另,效力滿十年者,主家附贈一套一進庭院;滿十五年者,附贈一座三進四合院。若走镖途中身死,由镖局代為撫恤鳏寡遺孀。”
“我知道,不論我說得多麼天花亂墜仍有人心存疑慮,不過我能保證的是,若你們棄暗投明,金盆洗手,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各位不妨設想下日後,如何抉擇全在你們。我言盡于此,大家仔細斟酌吧。”
錢叙話落大廳都靜悄悄的,所有人神情凝重地望着她,這下沒有人再質疑她的身份,可是,她們能割舍下如今的生活嗎?
“不出半月,镖局便會在金門島設立分局,若是各位有意向,盡管去金門島求證,青龍镖局随時恭候大駕。至于澎湖島,方大當家盡管施展身手,能吞下多少是你的本事。當然,你若願與镖局合作,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若我仍是不肯呢?”
錢叙苦惱地歎了口氣,“買賣不成仁義在,隻要不損害镖局的利益,我們就還是朋友,但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也無能為力,隻能說聲抱歉了。”
“雖說镖局如今正缺人手,可磨刀不誤砍柴工,若是将障礙清掃些,也不失為一件益事。當然,若能得到官府的支持,想必能事半功倍。”
威逼利誘,欺人太甚!二當家恨得牙癢癢,她們一向逍遙自在,現在卻要被威脅着過那寄人籬下的生活,呸!
方昊忽然一哂,“總镖頭遠道而來,我也沒什麼好東西招待你,你若不嫌棄,就請在寨中住上幾日,關于你方才的提議我們好再細細謀劃謀劃。”
“不必勞煩,錢某還有要事在身,東家定下十日之期,我若是晚歸,恐主子不虞,到時候要削我腦袋的。”
“既然如此,我便不多留你了。”方昊起身,“這一帶不甚安穩,不如我派人護送你。老二!”
“大當家!”
方昊看向錢叙,“老二勇猛不凡,是我手下一悍将,就讓她代我送行吧。總镖頭,請!”
錢叙瞥過二人,似笑非笑般彎了彎唇角,“有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