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垂着頭無聲落淚,前路已絕,深淵萬丈,他卻不能懸崖勒馬,隻得堅定地走下去。
傅雲璞橫眉立目,冰冷的聲音裹着滔天怒意,“怎麼不回答?是難以啟齒還是沒想好措辭?一個伺候在深閨公子身邊的仆婢能有多大的本事?以至于能越過自己的主子為所欲為,此行徑着實聳人聽聞,莫不是在替什麼人遮掩吧?”
“當然是因為你——!”書畫淚流滿面,“因為白琰小姐心悅于你,而我與她早有首尾,我恨你搶走了我心上人,所以不擇手段地報複你,隻要你死了,她就跟你再無可能!”
傅雲璞冷笑一聲,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書畫,“你自毀名聲舍去名節承擔一切,值與不值想必你心中已有計較,我不作評判,不過你别忘了,方才趙老幺招認,與她同謀之人眼中有痣,你的眼裡有嗎?”
書畫瞪大了眼,眨眼間,他又躲閃一邊,“我不知道你在東拉西扯什麼,總之如今事發,我也沒什麼好隐瞞的,策劃一切的是我,罪魁禍首也是我!要殺要打,悉聽尊便。”
“異想天開、冥頑不靈。你以為就憑你能保得了幕後真兇嗎?”傅雲璞直截了當戳破他,“你我心知肚明誰才是真正的元兇首惡,就算你冒名頂替,我照樣能讓他認罪伏誅!”
啪——!
白琰被扇得一懵,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傅筠,“……舅母?”
傅筠身子顫抖,“你這孽障,枉我這麼疼你,你竟然……竟然勾結逸兒身邊人做出這等醜事,你!你甚至還想謀害雲璞,你居心何在?!”
“舅母?!”
傅筠扯着她衣襟,歇斯底裡地怒吼——“别叫我!我沒有你這樣寡廉鮮恥、喪心病狂的外甥!”
白琰難以置信,疼愛自己的舅母竟然……淚悄然滑落,她忽然明白了,她成了雲逸堂弟的替罪羔羊。白家享受着傅氏帶來的榮華富貴,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是她報恩的時候了。
巨大打擊令她萬念俱滅,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她緊緊拽住傅筠的胳膊企圖向她求證這隻是一個玩笑,可傅筠冷漠無情的模樣深深刺痛她的眼,她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再無轉圜。
“……琰兒知錯。”
傅筠一把推開她,撇過頭去,“縣令,傅家教子無方,竟養出了這麼個人面獸心的畜生來,我羞愧難當,如今事實真相已經水落石出,傅某也無法再包庇這個孽障,她品行不端謀害手足,我不能再為虎作伥助纣為虐,隻得大義滅親……還請縣令看在她年幼無知的份兒上從輕發落……”
傅雲璞攥緊了拳明顯心有不甘,他正欲開口,卻被一旁的傅玄緊拽着制止。他幾次三番想要掙脫,可在傅玄哀求的眼神下他又妥協了。
裴贽環顧一圈,她徐徐出聲:“根據《祁律疏議》,謀議者徒三年,已殺傷者絞,已殺死者斬①。念在此番無人傷亡,判定主謀白琰、書畫二人徙三年。從犯書琴、趙老幺四人助纣為虐,責令押入監牢服役三年以示警戒。”
“傅大公子身為苦主,主謀一應阖該予以金錢彌補,你可有要求?”
傅雲璞甩開傅玄束縛,回話道:“縣令明鑒,雲璞與這等謀财害命之家統屬一脈,心生惶恐,懇請縣令做主,允許家母傅玄一脈遷出傅氏一族,另立門戶。”
傅玄震驚,“不可!”傅凝更是堅決反對,“分家乃宗族大事,即便縣令青天也無權過問!”
裴贽精疲力盡,忙擺手拒絕:“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依本官看,此事還是你們私下解決為宜。退堂!”
事情發展到現在,大家臉皮早已撕得粉碎,傅雲璞也不想再顧及什麼倫理綱常,他攜着滿腔怒火憤然起身,連面子都懶得做,暮風暮雪左右開道,護着他離開。
車轱辘吱嘎吱嘎地轉,攪擾得傅玄心神不甯,明眼人都知道方才公堂裡傅筠明目張膽地包庇罪魁禍首,白琰不過是推出來頂罪的替罪羔羊,也不怪雲璞會生氣,可他再怎麼生氣,也不能說出分家這樣的氣話。
馬車方停,傅玄便着急忙慌地跳車拉着傅雲璞去書房談話。
“雲璞,我知道你心裡有氣,可是事已至此,咱們除了接受也别無他法。你瞧你,氣性這麼大,還說出分家這樣的氣話,這不是火上澆油麼。”
“現在領罪的領罪,領罰的領罰,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你也不要再追究了。雲璞,聽娘一句勸,凡事不要做得這麼絕,得饒人處且饒人,畢竟你和他身體裡流着一樣血啊!”
“流着一樣的血,是呀,我們流着一樣的血,所以才會自相殘殺。”傅雲璞積累了一肚子的怨氣,他極近狂暴,“她們處心積慮地一次又一次地算計我,折辱我,侮辱我,貶低我,踐踏我,甚至謀殺我……你毫不在意,隻因它不曾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你就裝聾作啞,假裝無事發生,但我的心已經千瘡百孔,鮮血淋漓,疤痕添了一道又一道,而你根本不關心!你隻在乎你的家族,你的體面,你的名聲,區區一個我又算什麼呢?”
傅玄愣住了,她從來不知道雲璞心底竟還藏着這麼多怨氣,“孩子,娘不是不在意你、不關心你,娘隻是覺得,骨肉至親,血濃于水,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呐,總這麼鬥來鬥去的哪裡是個頭,咱們一大家子相安無事、其樂融融不好嗎?”
“不好!不好——!相安無事、其樂融融?說得輕巧,那我這十幾年受的委屈算什麼?!我伏低做小,低聲下氣,任憑她們欺辱,難道是我活該嗎?”
“娘,你究竟明不明白,她們容不下我,我也忍受不了她們,你為什麼非要強迫我呢?他傅雲逸要我死,難道我幹站着等他來殺我嗎?!”傅雲璞歇斯底裡,“你永遠這樣自以為是,你什麼時候真心實意地站在我的角度考慮過!”
“雲璞!剛才不是說了,一切都過去了!你為什麼非要在這個問題上鑽牛角尖?!”
“娘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可我不是一直在補償你嗎?娘讓你自主擇妻,讓你繼承家業,這些難道還不夠嗎?你要知道這種事放在尋常人家是多麼的驚世駭俗、離經叛道。娘做這一切不都是為了你們嗎,難道你還懷疑我的真心?”
傅雲璞淚流滿面,傅玄好言相勸:“傅氏百年之族,同氣連枝、休戚與共,哪裡是說斷就能斷的?再說分家也好不分家也好,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有那麼難以接受嗎?過去二十多年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你現在又鬧什麼呢?”
“因為我委屈、我不滿、我怨恨!”
傅雲璞痛苦地閉上眼,淚一串一串大顆滾落,面對傅玄的指責,他聲嘶力竭,據理力争:“十幾年來她們是如何欺負我的您一直看在眼裡,您一清二楚,可不論她們如何欺淩我,您都一直讓我忍讓、忍讓、忍讓,可是為什麼呢?憑什麼呢?”
“為什麼永遠都是我忍讓、我退步、我妥協?為什麼我不可以反抗,不可以放肆,不可以随心所欲、為所欲為?”
“為了您的家和,我忍得還少麼。以前我沒有機會,沒有權利,可現在天時地利人和,我有得選擇,我偏要任性一次可不可以?!我不要跟她們虛與委蛇,不想跟她們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可不可以?我就是非要分家可不可以?!”
“雲璞……你為什麼這麼固執!這麼執拗呢?你非要逼着娘跟家族決裂嗎?一定要做得這麼絕嗎?!”
“落葉歸根,如果我是一棵樹,那家族就是我的根,你們就是結在我樹上的果。分家于我而言就是挖了我的根,把一棵樹活生生地攔腰斬斷,它還能活嗎,它身上的果子還能活嗎?不能。雲璞,你體諒體諒娘,不要讓我做那無根浮萍,好麼?你這樣做,真的讓我很為難很痛苦,就當娘求你,别這麼絕情,好不好?”
傅雲璞氣笑了,“……家族是你的根,爹和我們兄弟就不是你的根了嗎?你是為家族而活的嗎?你是不是忘了,你能有今天,全是因為你想給爹一個家呀,你是在為我們一家四口而活的不是嗎?你說落葉歸根,那也應該是落到我們這個小家裡來。”
“一顆不能落地的種子是不會生根發芽的,您這顆參天大樹在傅氏一族那樣的灌木叢裡能茁壯成長嗎?恐怕還沒有發芽就已經被殘害殆盡了吧,即便能勉強存活,頂天也不過是一株任人奴役、任人壓榨的矮灌,怎麼可能會長成今天的模樣。”
“瞧,人老了也就越來越糊塗了,也開始追憶往昔,念起舊來。您忘了自己當初是多麼地窮困潦倒,要不是爹傾囊相助,您哪有機會時來運轉,白手起家?沒有爹,哪有您今天?後來您發達了富貴了,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棄您如敝履的家族!修宗祠、置祖産,光宗耀祖、顯親揚名,好生威風呀!您終于揚眉吐氣了。可爹呢?他為了您不惜與父母決裂,而您是怎麼報答他的?任由你供養的族親踐踏他,欺辱他,乃至他的孩子們……您耳清目明,一清二楚,卻袖口旁觀,不聞不問。孩兒鬥膽,您可有絲毫羞愧?”
傅玄沉默了,她撇過頭,一言不發,任何辯解都蒼白無力。
“現在您義無反顧地站在家族那邊,您的心裡裝着大家族,哪還有我們這個小家的容身之處?我記得小時候家裡充滿了歡聲笑語,全家其樂融融,可現在想來仿佛是一場夢,每每想到這兒我都萬分痛苦,萬分矛盾。我實在無法接受,疼愛我的母親和帶給我傷害和痛苦的劊子手竟然是血脈相融的一家人!”
“她們帶給我的傷害和您帶給我的愛就像兩隻手在狠狠地撕扯我,把我碾成一瓣一瓣的碎片,一瓣讓我痛苦,一瓣讓我快樂,一面是恨,一面是愛,把我弄得苦不堪言,為了您的家庭和睦,我動搖過,屈服過,可我還是不甘心,我的心依舊不平衡,她們傷我太深,而我對她們的怨恨也已經浸入骨血、刻入靈魂,哪怕是您的愛也永遠無法修複、彌補。”
“不!”傅玄瞪大了眼,她不敢置信,“怎麼會這樣呢?雲璞,你是多麼善良體貼的一個孩子,怎麼會對她們有那麼深的怨恨?你以前從來不這樣的。”
“那是因為您從來都隻注重表面,從來不曾真正地了解我,您的愛太淺,太薄,太軟弱,太容易消散。每當我被人肆意侮辱,您要我忍;我被人造謠抹黑,您也要我忍;以至于現在我被人謀殺算計,您還要我忍……為了您,為了這個家,我已經忍得夠多了,我不想再忍了。”
“誠然,我性命攸關之際您會堅定地站在我身邊,擋在我面前,可隻要我一脫離危險,一旦性命無虞,您就默認我受的傷也随之愈合,随之消散,您習慣于欲蓋彌彰,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終一切都當作無事發生。”
“可您知不知道,正是因為您的縱容,她們才越發肆無忌憚。如果他們刺向我的刀會讓我鮮血淋漓,那麼幫她們遞刀欺辱我的您更讓我覺得寒心和恐懼。那刀是我的母親親手遞給她們戳在我心髒裡,我怎麼能不難受不痛苦?我一直不願意承認,其實在您心裡,傅氏一族的名望以及您的顔面遠遠比我這個兒子重要得多。”
傅玄再一次沉默了,她無法反駁傅雲璞的話,“……是,我确實無意中傷害了你,可我也是真心疼愛你的呀。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可在我心裡,你們父子三個才是我最珍視、最重要、最寶貴的呀。”
“我從不否認您對我的愛,可一次次的經曆和事實讓我明白,您疼愛我是因為我是一個弱小的、無助的、無依無靠的男孩兒,而一旦這個男孩手握權柄,挑戰您的權威,同您分庭抗禮,那他就會遭到您的忌憚、排斥和恐懼……”
“因為您私心裡一直都隻想要一個聽話的不容反抗的傀儡。所以無論我再怎麼努力打理生意,您始終都不認為我能撐起一片天,您覺得我隻能依靠傅氏族親才能勉強苟活,而不是靠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番事業。所以您對傅氏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讨好,美其名曰是一家人要以和為貴、家和萬事興,這樣日後生意上也會有人幫扶……可事實卻是您根本就不信任我,更不相信我有這個能力能将家業發揚光大。對麼?”
傅玄被他這一番話震得心中一痛,“你…你怎麼會這麼想我?難道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堪嗎?難道這二十年來為娘對你的愛和關心都是假的嗎?都是逢場作戲嗎?雲璞,你怎麼能說出這樣剜心的話,你太讓娘失望了。”
“失望?我對您也很失望,我一直以為不論任何時候您都會堅定地站在我這一邊,事實似乎也是如此,可是我忽略了一個事實,你的确站在我這一邊,可你站在我這一邊是為了打壓我,數落我,在關鍵時刻給我緻命一擊。你叫我忍,叫我讓,叫我退——好,我認了,我也認清了——!”
“我永遠都在被動防守,而她們總在主動進攻,像條盤旋在暗中的毒蛇伺機而動,而我卻草木皆兵四面楚歌,好不容易我奮起反抗,您卻總能輕而易舉地擊潰我,幫助她們加倍地猛戳我的傷口,我早已遍體鱗傷,傷痕累累……這樣的遭遇我已經經曆了二十年。我原以為這一次會有所不同,看來我還是沒吃夠教訓……”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是我逼你退讓,逼迫你忍受,現在我不逼你了,也不強迫你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不好?你不是要跟你那個救命恩人成親嗎,我答應了,我答應你行不行?”
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傅雲璞滿腔的委屈不甘都在這一刻集中爆發——“你拿我的婚事威脅我?!”
傅雲璞心痛地錘着自己胸膛,“我就說嘛,您怎麼可能讓步,原來是在這兒等着我呢……您總是知道我的弱點,知道如何将我一擊緻命。你赢了,你成功了,你滿意了嗎?”
“不!”傅玄不知所措,“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您是什麼意思?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商量分家的時候說,不是威脅我是什麼?您說不逼我,那好,我非要分家另立門戶,您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雲璞!你到底要娘說多少遍?非要弄得大家水火不容嗎?!”傅玄踱步到他身邊,輕輕抓着他的手臂,“孩子,娘不是這個意思,娘隻是希望咱們一家人能和平共處,這樣就算日後我跟你爹走了,萬一家裡或者生意上出了什麼事兒,族裡也能有人幫你一把,攙扶你一把,不至于你一個人苦苦支撐,孤助無援呐。”
“娘是在為你鋪路啊,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非要鑽那個牛角尖,背靠大樹好乘涼,你以為鳏寡孤獨的日子那麼好過嗎?我死之後不靠族親護着你們我靠誰呢?靠我的在天之靈嗎?是,她們是豺狼虎豹,我通通知道,可兩權相害取其輕啊,一旦你除了族面對的可就不止她們這些人,還有更多更多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在暗中虎視眈眈伺機而動,你一個人怎麼應付?傻孩子,大局為重,你眼光要放長遠些。養虎為患固然危險,可養虎亦能威懾心懷不軌的人,隻要運用得當,未嘗不能有好結果。你要理解娘的一片苦心啊。”
傅雲璞木木地望着傅玄,“…娘,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真的愛我嗎?我說了那麼多,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兒動容?不要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你都知道是養虎為患還讓我以身飼虎?如果你真的愛我,你這麼能用這麼殘忍的方式傷害我?”
“你要我目光長遠?我還有長遠嗎?她們要殺我呀?她們要置我于死地呀?!你還要我大局為重……是不是因為我沒死成,你覺得沒所謂?是不是非要等到我死了,你才能明白你才會後悔?!”
“你這孩子!你怎麼這麼不知好歹!”傅玄氣得狠狠在他背上甩了兩巴掌,“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面目可憎,是非不分,颠倒黑白,鑽了牛角尖就出不來了是不是?甯可肆意曲解我的心意,也不相信我是真心為你好?你說你怎麼就變成這副模樣了呢?非要衆叛親離、分崩離析你才肯罷休嗎?”
傅雲璞的淚流幹了,血流盡了,反抗的力氣也耗光了,他啞着聲音駁斥她:“你口口聲聲為我好,可你言行舉止無一不向着她們,你替她們脫罪,替她們鎮壓我,要我屈服變成木頭任她們驅使、供她們吸血……”
“或許我早該明白,隻要不涉及到你的名聲,你的家族,你就會是一個好母親,一個好妻子,而一旦涉及到這些,所有的東西都要靠邊,别說是感情,家庭,就是權力地位,你都能坦然放棄……”
“可是能怎麼辦呢,你苦苦守候的你所珍惜的,恰恰就是傷我最深的東西,我傅雲璞這一生都不會與她們和解,看來要做選擇的不僅僅是我,還有你。不過,最後的最後,要選擇的終究還是我,因為我的一切都源自于你,我的生命,我的身軀,我享受的榮華富貴,我擁有的權力地位……所有的所有都是你給我的,哪怕現在你要收回去,我也沒有能力反抗。”
“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現在我總算擁有了一件不是你給予我的東西,就算你收回一切,我也不會妥協,不會同她們和解,就算我死了,我的靈魂也會繼承遺志,永不屈服。”
傅玄痛心疾首,“…好!好哇!我苦口婆心好言相勸,就換來你一句永不屈服……哈,你不屈服,你有種!那我也告訴你,分家——絕無可能!”
傅雲璞默默地抹去臉上的淚漬,“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母親既然如此絕情,如何能怪孩兒不講情面?否則豈不是寬于待己,嚴于律人,恕我不能從命。”
“你!”一聲疲憊的長歎,傅玄精疲力竭,她好話說盡,已然無話可說。“你就折騰吧,我看還能折騰出個什麼來?非弄得魚死網破,何必呢?”
“我總算明白什麼叫道不同不相為謀,對我而言,就是魚死網破也比坐以待斃強。”傅雲璞靜靜地看着傅玄,他從未想過,他們母子也會有相對無言的一刻。
傅雲璞離開了,傅玄頹廢地跌落在椅子上,房門大開,涼風襲進書房,吹得賬簿嘩嘩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