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璞,你竟敬酒不吃吃罰酒!别忘了這門親事可是我娘辛辛苦苦替你張羅的,要不是我們為你籌謀,誰肯要一個被退過兩次婚的破爛貨!”
“雲逸!慎言。”白琰厭煩這個堂弟心思歹毒口無遮攔,傅雲璞再如何也總歸是她的未過門的夫郎,如此折辱他與羞辱她何異?
傅雲璞呷着一盞茶,傅雲逸怒火中燒暴跳如雷的模樣真如跳梁小醜一般,傅雲璞越是冷靜越襯得他滑稽。“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自雲璞遭兩度退婚後二老便允諾雲璞自主擇妻之權,族長好意雲璞心領,可恕難從命。”
“你!”傅雲逸忽然一笑,“自主擇妻?怎麼,那個卑賤之人就是你選的妻房?”傅雲逸啧啧作聲,“表哥還真是葷吝不忌。”
傅雲逸豁然開朗,“怪不得你一來莊子就将柳青收入房中,這幾日對我們又避而不見,原是早與她有了有首尾,呵!”
傅安再顧不得什麼主仆尊卑,當即大口破罵:“休要信口雌黃!我家公子清清白白,容不得你紅口白牙污蔑!”
“既是如此,那便叫柳青過來回話,咱們當堂對峙,是清是白一問便知。”
“喲,老遠就聽到蟲子叫,我道是什麼東西如此聒噪,原是表哥在這兒說話呢。”傅雲璋姗姗來遲,一屁股歪在圈椅上,“表哥方才說的什麼話,什麼清不清白不白的?說出來叫弟弟也聽一耳朵?”
傅雲逸見是傅雲璋這混世魔王一時心中讪讪。傅雲璞是個真正的溫潤如玉的端方君子,就是惹惱了,他也不過是冷着臉請他們出去而已,可傅雲璋打小兒是個混不吝,才不會像他哥那樣顧忌規矩禮法,若是惹急了眼,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傅安紅着眼告狀,“小公子,剛才表公子說族長給公子定了白家小姐的親事,要公子擇日完婚,公子不允,便又接着污蔑公子與柳青不清不楚,早有……”
刺啦——
茶盞碎在傅雲逸腳邊,摔得四分五裂,傅雲璋乜着眼笑道,“好個放肆的奴才,竟敢在主子面前污言穢語,搬弄是非。來啊,把這以下犯上的奴才拖下去,杖責三十大闆,以儆效尤!”
傅雲逸登時愣在原地,傅安跌跪在地上一言不發,所有人都被傅雲璋的話驚吓住了。
傅雲璞陡然立起身來,“雲璋!”
傅雲璋不看他眼色,“哥,弟弟正是為您清理門戶,這嚼舌根的奴才嘴巴不幹淨,隻怕污了您的耳朵,弟弟這就把他的舌頭割下來,扔到山裡去喂狼!”
傅雲璋睨向傅雲逸,“下回再讓我聽到這些粗俗不堪捕風捉影的話頭,可就不是打幾闆子那麼簡單了,非得拖到山裡喂狼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逸表哥,您說我這般處置可是合理?”
傅雲逸不答。
傅雲璋又道,“今日這狗奴才我處置了,若是出了院子還傳出什麼風言風語,可怨不得弟弟要問各位哥哥姐姐的不是了。”傅雲璋朝外招手,“拖出去,把嘴巴堵上,别污了主子的眼。”
“且慢!”傅雲璞神色複雜地望向雲璋,“傅安口無遮攔,言行有失,但念在他護主心切又是初犯的份兒上,理當寬恕,人有失言馬有失蹄,不可不教而誅,便杖責十闆以示懲戒。”
傅雲璋語氣淡淡,“尊兄長所言。”說罷,一招手,兩個面生的護衛便拖着傅安往院裡走。
白琰默默看着這對兄弟一唱一和,心中溢出一絲恐懼,她的父兄再如何争鬥也隻止步于小打小鬧,若是傅雲璞當真進了門,憑他的手段收拾府中人還不是小菜一碟,取人性命如家常便飯,那溫柔的皮囊下是不為人知的狠戾。她猛地哆嗦了一下,什麼最毒不過婦人心,男子陰險起來更是不遑多讓。
不多久,一道道壓抑的低聲嗚咽便隐隐傳入屋内,揮動大闆的嗚嗚風聲淩厲異常,一闆一闆落在傅安臀部發出清脆聲響。
屋裡幾人神情各異,這殺雞儆猴、指桑罵槐之舉威懾的是誰不言而喻。
傅雲璋重新端起一杯茶,若無其事寒暄道,“聽聞五日後莊裡要開山秋獵,裡面兔子野雞甚多,運氣好的話還能碰上野豬和梅花鹿。山裡野趣多多,逸表哥可要同去?”
傅雲逸擠出一抹笑,“不必。雲璞表哥已派了車馬送我們回府。”他毫不懷疑傅雲璋想使計把他們扔在林中自生自滅,這人看着大大咧咧,心裡彎彎繞繞可半點不少。
“噢。”傅雲璋惋惜,“逸表哥不能同行屬實可惜了。既然二位執意回府,我兄弟二人就不多留了,慢走不送。”
傅雲逸緩步走向院門,庭院中一灘淅淅瀝瀝的血迹看得人眼睛一抖,血腥氣撲面而來,令人作嘔,傅雲逸捂着口鼻加快了腳步。白琰憎惡地看了一眼,亦緊随其後。
傅雲璋望着大哥急匆匆的背影心裡一聲哀歎,那歹毒的柳青竟慫恿他來做這個惡人,看來從此他在大哥心中的形象又重重加了一筆。
正是說曹操曹操到,柳青晃着身形幽幽出現在雲璋視線中,“小公子。”
傅雲璋冷哼一聲,“你可真是使得一手敲山震虎、禍水東引的好計謀,這下我恐怕要被大哥長久怨怼了。”
柳青卻不搭話,隻提醒他,“放虎歸山必為大患。你可知那傅雲逸為何撺掇白琰求娶公子?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須得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否則後患無窮。”
“無非是為我傅家萬貫家财罷了。”傅雲璋假笑,“怎麼,你攀着我大哥不是為此而來?”
“绫羅綢緞,玉盤珍馐,我一凡夫俗子安能幸免?”柳青勾唇,“你若得閑便好好查查這二人,或許他們自顧不暇,也就顧不得算計你們萬貫家财了。”
“自顧不暇?”傅雲璋凝眸沉思,“這二人雖說家宅不甯,但終究隻是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争執不休,總之無傷大雅,又如何會自顧不暇?”
“俗話說,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曰尺布鬥粟,禍起蕭牆。”柳青垂眸,“你若是不能成事,便找個信得過的人去辦。”
傅雲璋點頭,他想到了一人:“譚黎。此人與傅安關系匪淺,尚可一用。”
傅雲璋哀哀戚戚,“你這幕後黑手借刀殺人除了心腹大患,而我這替罪羔羊卻要被大哥厭棄了。”
“我若是他,必将你變成我手中利刃,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可他視你如手足兄弟,不願折斷羽翼禁锢你,你該慶幸有如此兄長。”
傅雲璋冷嗤,“你這歹毒女人,究竟使了什麼邪術叫我哥癡迷于你?你若是敢将這些手段用在大哥身上,我就是死了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柳青轉身離開,留給他一個孤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