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璞心神一動，正要應答外間便傳來腳步聲。傅雲璞霎時清醒，美色撩人，他險些着了她的道。

傅雲璞瞪向她，警告她安分點。柳青配合地垂頭，乖巧地立在一旁磨墨。

“公子。”

暮雲暮雨站定，這才注意到一旁的柳青，二人垂眸思忖，公子這是要秋後算賬了。

“暮雲暮雨，自今日起你二人便調到柳青身邊伺候，待她如待我。”

暮雲暮雨齊刷刷擡頭，不可置信地瞪向傅雲璞，什麼叫——待她如待我？主子和奴才平起平坐，這是什麼關系？暮雲率先回過神來，“……是。”

暮雨還要說話，猛地被暮雲一把拉住。她們隻是傅家的護院，說破天也隻是領着傅家月銀的奴才而已，主子說什麼她們就做什麼，不應越界。

傅雲璞瞥向柳青，“她二人本事不俗，能力出衆。有她們在，沒人敢欺負你。”

傅雲璞這巴掌也不知道拍在了誰臉上，暮雲二人面上有些許不自在，公子讓她們兩個曾經欺負柳青卻被制服的人去保護柳青，一時間竟不知是在誇她們還是在諷刺她們。

柳青不卑不亢：“奴婢謝公子賞。”

傅雲璞愣是從她這副正經做派中洞察出她的矯揉造作，人前正經，人後極不正經。竟妄圖誘着他與她颠鸾倒鳳，實在是膽大妄為！

柳青的聲音如劍出鞘，幹淨利落嵌着冷酷，“五日後開山狩獵，你們衛隊準備得如何了？”

暮雲擡眼望向柳青，便聽她道：“後山少有人煙，虎豹豺狼環伺，你們久居内廷想必外家功夫也懈怠不少，不妨趁此次山獵鍛煉一番，免得自己花拳繡腿在外人面前露了怯。”

柳青拱火，“聽說暮風暮雪劍術高超，你們兩兩對打，不知孰優孰略？”

暮雲拱手：“我等隻略懂些拳腳，不曾與人動刀動槍。”

“既是繡花枕頭還留着作甚，公子身邊不養閑人。若是哪日公子路遇響馬，你這等點到為止的三腳貓功夫怕是早早做了人家刀下亡魂了，惜命的還是快去守着院門，不必在此濫竽充數。”

暮雲臉上一陣青白，暮雨卻是早忍不住了，“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對我們指手畫腳，我們可是傅家主正兒八經請來護衛傅公子安危的，就是能力再不濟，也自有傅家主子發落，輪不到你個奴才在這兒說三道四。”

傅雲璞眉頭微蹙，面露不虞。

柳青徑直看向傅安，“暮雨護衛的聘書可在公子手裡？”

傅安嗫嚅：“在的。”

“立刻結了銀子将人送出府去，這兒廟小，容不下這尊大佛。”

暮雲聽罷一怔，暮雨亦是滿臉驚詫，難以置信一個小小奴婢竟敢處置她們去留。

傅安方才被柳青那副不容置喙的語氣鎮住，這會兒回過神來才望向傅雲璞，“公子，咱們出來得急，仆婢身契聘書尚在府中。”更何況這批護衛都是主母挑來送給公子的，便是要發配也該知會主母一聲才是。

柳青拍闆，“明日雲璋公子回府，讓他一并将人帶回去，結了銀子便放出府去。”

“公子身側護衛之中旦有渾水摸魚、貪生怕死之輩一律解聘出府，此事已定，休要再議。”

傅雲璞斟酌後點頭應允。

“不！”暮雨見她動了真格猛然慌了。做傅家的護院、公子的護衛報酬極為豐厚，一年二十五兩薪俸，一年四季六套常服每三年一換，外加逢年過節主家打賞數不勝數，若是在傅府幹滿十年主家另贈一套二進宅院……這樣輕松又暴利的差事誰不争着搶着幹，出了傅府恐怕她再也找不到待遇這樣優渥的活計了。她還有一家老小指着她吃飯，她不能沒有這份差事。

“我不走！公子别趕我走，暮雨伺候您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不過說了兩句氣話也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您不能辭退我！公子開恩，我一家老小還等着我養活——”

柳青面露不悅，“堵住她的嘴，把人綁了帶去給雲璋公子。以後但凡誰敢以下犯上，通通發賣出府。”

傅安和暮雲臉色很是難堪，柳青今日分明是殺雞儆猴之舉，公子卻如此縱容她，他們這些老人心裡着實不是滋味。

傅雲璞聽罷柳青的話心中好笑，在場最以下犯上的人非她莫屬，就是發賣出府也最該發賣她。

暮雲領着暮雨去了西廂找傅雲璋，傅安則被柳青支使去廚房取膳食，房内沒了閑雜人等，柳青原形畢露開始向傅雲璞邀功請賞。

“公子，奴才為了替您清理門戶不惜擔上恃寵生嬌的罵名，您可不能不勞而獲。”

“呵，本公子當你睚眦必報，殺一儆百，原不想竟是為我擔下此等惡名。”傅雲璞學着柳青造作的口吻回怼她，“你個奴才使得一出狐假虎威，還想來主子這兒讨賞？我看是來讨打的吧。”

柳青越過書案走近傅雲璞，掐着他的下颌，認真道：“這些仆婢如此欺你，你竟無動于衷？你這泥人性子何時才能改改？”

傅雲璞先前并不覺得她們不妥，大概是他與柳青追求不同，她話裡話外奴才自當為主子犧牲一切，就是性命也在所不惜；可他隻當她們是聘來的外客，大家各行其是，各司其職，兩不相犯，也并無不妥。便是今日辭退了暮雨他心中也并無多少感觸，索性這些年他并不曾欺壓苛刻過她們任何一人，他待她仁至義盡，問心無愧。

柳青嘬了他一口，“傅雲璞，從今以後隻有我能欺負你。”

傅雲璞反咬她一口，從遇到她開始他受的欺負比這年累計起來的還多，唯一不同的是，他開始喜歡上她的欺負了。

一吻畢，柳青央着他同眠，“待會用完膳，便同我小憩片刻吧。”

柳青指腹抵在他水潤的紅唇上，不容置喙道：“不同我小憩便要給我縫亵衣。”

傅雲璞起身推開她，“休想。”

柳青摁着他的肩将人押回座位，“我如今沒名沒分地跟着你，你還不肯給我些甜頭嘗。公子這般苛刻，奴才心有不甘。”

“便叫我當個貼身丫鬟伺候你如何？或是你書房随侍的書童，總不能真将我金屋藏嬌了吧？我就那麼見不得人？”

傅雲璞睨着她，“這麼想為奴為婢，索性我現在就将你打發出府去。”他現在整日愁着如何向爹娘開口坦白她的身體狀況，如何名正言順向她定親下聘……而她呢，隻顧着偷奸耍滑，油嘴滑舌，半點不操心他們的未來。

柳青恍然一笑，“璞郎，還是你疼我。”她順勢窩在傅雲璞懷裡，“那我是你的什麼人？嗯？從柳管事家裡請來的客人？不是粗使丫鬟？”

傅雲璞羞愧萬分，“你都知道啦？”

“我又不傻。”柳青張口咬他的喉結，“她打你的主意，你還知道拿我當擋箭牌，可見你也我沒想的那麼傻。”

一想到白琰那令人作嘔的目光落在傅雲璞身上，柳青殺念頓起，“以後不準你單獨跟她見面。還有你那什麼表弟堂弟的也不準見。”

“就你霸道。”傅雲璞抵住她的頭，“離我遠點。”

柳青捉住他的手，“璞郎，你我做個交易如何？”

“什麼？”

“我為你畫一幅相，你給我縫一件衣。”柳青哄他，“算我們定情之物如何？”

傅雲璞抿着唇不說話，隻是眼神躲閃不肯直視她。柳青又道，“你若不肯便罷，他日再為我舞一套劍招如何？”

柳青撫上他面龐，“那日你身姿翩然，我一望便再移不開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