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憫陽無奈地聳肩,讓他們跟上。
然後章雲晖和潘紹焱就跟着來到了美術教室。在他們還在對學校居然有這個東西感到震驚時,一個身影給了他們新的一錘:“萬盛陽?!”
萬盛陽忙着手裡的畫,頭也不擡,随便哼唧兩聲算打招呼。此時餘憫陽也已經見色忘友,扔下兩個在門口快石化的竹馬,自己湊上去在萬盛陽耳邊低語。萬盛陽回應得漫不經心,注意力明顯全在面前的畫闆上;餘憫陽也就不再開口,站在他的身邊,安靜地看他一筆一筆地往紙上抹顔料。
章雲晖和潘紹焱見狀,心裡有了數,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了實驗樓還要感歎一句自己的良心。
寒假兩個人單獨出去玩了幾次,又拉着兩個“竹馬牌”電燈泡約了幾次會,餘憫陽的好日子也就這幾天——高二下先是學校突然改變策略狠抓理科班,讓本就繁重的課業更上一層樓;後來,臨近期末,萬盛陽出去集訓了。
高考假期間,餘憫陽難得享受了充足的睡眠,卻對潘紹焱的玩樂邀請興緻缺缺,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十分想念在另一個城市的學美術的同學。平時這種思念被厚得密不透風的卷子包裹住了,隻會在偶爾看向窗外的實驗樓時漏出一兩分;放了假,便毫無顧忌地傾瀉而出——但餘憫陽隻能每天晚上都打電話,還不敢多聊,因為電話裡萬盛陽的聲音很疲憊。
十天的暑假很短,但裡面有汗水、烈日、狹小的出租屋,以及戀人的擁抱和親吻。之後的下半年餘憫陽幾乎是靠着這個在熬日子,把它當作越來越疲憊的奔跑中吸進去的幾口救命的氧氣。
萬盛陽那邊也過得不輕松。自從某一次打電話出現第一次哽咽後,餘憫陽經常拿着手機坐在床邊聽對方小聲地崩潰。
兩個人的電話總是以“想你”開頭,以“明天見”結尾。
中秋加十一隻有三天的假期,對每天想着退學的高三生來說就像蚊子腿一樣不夠看。但餘母前一天晚上在餐桌上親切地問餘憫陽要不要去看看對象:“你可以買了票明晚連夜走。”面對面的兩人都輕描淡寫,夾在中間的餘父彎下腰去撿驚掉的筷子。
餘憫陽過去給萬盛陽當了三天抱枕,為了多待一晚直接翹掉了第二天上午的課。
今年的假期到此結束。餘憫陽趴在桌子上翻同桌的日曆,無精打采地歎氣。潘紹焱跑過來拿他卷子訂正,順便問:“那誰什麼時候回來啊?”
“不知道。元旦應該能一起過。”餘憫陽用手戳戳日曆上的最後一天,不滿意地撇撇嘴。
“章雲晖讓我提前預約你的聖誕節,大家一起出去吃個飯。”
餘憫陽算算日子,發現那天居然是個有假的周末,當即不給面子地轉過頭:“中國人不過洋節。”
潘紹焱毫不客氣地拆他的台:“前年是誰非要去市場買蘋果?去年又是誰提前一個月就開始選禮物?”
餘憫陽瞪他一眼,勉為其難答應了,心想今年的聖誕節禮物還沒選。要不,織條圍巾?
餘憫陽當然沒有織圍巾的時間,隻能買成品,圍巾手套帽子口罩,甚至對毛衣棉褲蠢蠢欲動,被拉來參謀的章雲晖尖叫着摁下去了。
平安夜,潘紹焱給餘憫陽塞了個大蘋果,囑托他吃之前記得洗洗;章雲晖給他塞了本詩集,表示可以學學情書的寫法哄哄對象。餘憫陽給兩人一人回了袋巧克力,說是贈品,被按在桌子上一頓好打。
晚上臨别前,那兩人對視一眼,隻見潘紹焱掏出來一隻裝飾用的毛線襪子,章雲晖囑托他晚上回去别忘了挂着床頭向聖誕老人許個願。餘憫陽本不耐煩地要拒絕,嘟囔“我還能許什麼願”到一半回過神,見面前兩人齊齊露出神秘微笑,了然于心,禮貌地接過,道謝,轉頭回家。
果然,萬盛陽在電話裡沒有一點異常,裝模作樣地為聖誕節留他一個人道歉。餘憫陽陪着他演,晚上睡前也真的在床頭的襪子上留了心願。
第二天聖誕節,天公作美,下了點小雪,哄大家開心。餘憫陽出門時拿上了原本準備在元旦送出去的禮物,還繞路去當冤大頭買了花。到場後他不滿地看着座位上正在打遊戲的兩個人,聲音比室外的寒風還要冷:“你們兩個不會是唬我的吧?”
章雲晖頭也不擡:“心誠則靈。”
餘憫陽冷笑,放下東西要動手,撸起袖子後,心裡忽然一悸,轉頭對上了一個熟悉的臉。
萬盛陽站在面前,左手抱着一束相同的花,右手提着一個禮品袋,沖他露出一個笑:“看來這位好孩子心非常誠。”
餘憫陽撲哧笑出聲,驕傲道:“那可不!我可一直在乖乖等你回來。”
終于,不用通過電話線述說想念。
“你說我的脈搏跳動很快,我說這是愛你的信号。”
——來自沒有敢發出去但是被兩個損友洩露出去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