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承杉攤開手掌，單霖灼将拳頭懸在上面，緩緩張開。

一顆裹着彩色糖紙的糖果輕輕滾落在虞承杉掌心，包裝紙在冬日陽光下折射着細碎的光。

"昨天護士給了兩顆，"單霖灼湊近了些，洗發水的清香混着體溫撲面而來，"偷偷給你留的，哥嘗嘗好不好？"

以前沒感覺他聲音這麼好聽，虞承杉耳朵都有些發麻。

“……怎麼糖都要留給我？”剝糖紙的動作頓了頓，将琉璃般的糖果含進嘴裡，酸酸甜甜的，是青葡萄味。

"甜嗎？"單霖灼撐着臉看他，病号服松垮垮的，稍微注意就能看到一色好景。

虞承杉将糖球抵在舌尖，青葡萄味在口腔炸開，含糊不清道："...甜。"

"奇怪，"單霖灼歪頭，"我吃的那顆特别酸。"他忽然伸手碰了碰虞承杉的嘴角，"是不是哥的味覺出了問題？"

虞承杉猛地後仰，後背撞在椅背上發出"咚"的悶響。糖塊被咬碎的聲響格外清晰，他盯着對方近在咫尺的唇瓣，鬼使神差道："...那你嘗嘗看？"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單霖灼的指尖還懸在半空，病房裡的挂鐘突然變得異常吵鬧。

單霖灼緘默幾秒，最終收回手，幅度很小的搖了搖頭："不要。"

“……”

虞承杉把剩下的糖咬得粉碎，酸甜的糖渣融化在齒列。他分不清胸腔裡翻湧的情緒是羞澀還是别的什麼，隻覺得單霖灼給的糖果格外粘牙。

——

他們能獨處的時間并不多。單霖灼不能離開營養艙太久，而虞承杉下午還有行程安排，隻計劃一起吃頓午飯就要離開。

虞承杉掏出手機，撥通了宋佳哲的電話。

宋佳哲正在辦公室查閱資料，看到來電顯示時心頭一緊："你還好嗎？需要我現在過去嗎？"

"沒事。"虞承杉的聲音平靜，"過來一起吃午飯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宋佳哲後知後覺的害臊，還嘴硬道：“誰擔心你了……地址發我。”

餐廳就在醫院對面，主打清淡養生菜系。宋佳哲趕到時，他們剛要點餐。

單霖灼手指在菜單上輕點："魚湯不要蔥蒜，炒菜用筍絲代替胡蘿蔔，所有菜品都不要香菜。"

"好的先生。"服務員認真記下。

"沒想到你這麼挑食。"虞承杉有些意外。他向來對食物沒什麼要求，弟弟虞淮言更是來者不拒，單霖灼這樣細緻的點餐方式倒是少見。

宋佳哲也挑了挑眉："醫院食堂的菜基本都會放蔥蒜，你應該提前說明的。"

單霖灼合上菜單遞給服務員，擡眼時目光不經意掃過虞承杉："我不挑食。"他頓了頓，"是哥不愛吃這些。"

"你不吃胡蘿蔔？"宋佳哲難掩驚訝。他們好友多年，一起吃過無數次飯，卻從不知道虞承杉有這麼多飲食禁忌。

虞承杉自己也愣住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忌口。在異國求學時，他早已習慣了寡淡無味的食物，回國後覺得什麼都好吃，一直以為自己完全不挑食。

可現在卻突然有一個人說，他是有喜惡的，隻是自己都沒意識到罷了。

虞承杉忍不住側目。他們一起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連朝夕相處的宋佳哲都沒發現的事，單霖灼是怎麼知道的？

菜品很快上桌。除了宋佳哲後來加的幾道，其他都嚴格按照單霖灼的要求，不見半點蔥姜蒜和胡蘿蔔的蹤影。

這家醫院對面的餐廳虞承杉來過幾次。單霖灼點的确實都是他平時愛吃的，隻是這次的味道似乎格外合心意。

乳白色的魚湯冒着熱氣，宋佳哲一向喜歡這類煲湯，虞承杉往常隻是禮節性地嘗兩口。但今天，他一勺接一勺，不知不覺就見了底。

"你們換廚師了？"虞承杉叫住服務員。

"沒有啊先生，一直都是同一位主廚。"

虞承杉怔住了，張了張嘴：原來單霖灼說的都是真的。

午餐後，三人回到醫院。李助理兩點準時來接虞承杉，等待的間隙，他在單霖灼的病房裡小憩。

飽餐後的滿足感讓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慵懶地陷在沙發裡。單霖灼也沒有打擾，隻是安靜地翻着手中的書頁。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甯靜。虞承杉随手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瞥見來電顯示後直接挂斷。

宋佳哲還沒離開，詫異道："怎麼不接？"

虞承杉将手機反扣在桌上，雙臂抱胸靠進沙發裡，懶洋洋道："不想接。"

單霖灼朝這邊掃了一眼，又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來電人似乎很執着，見電話不通又連發數條消息，手機在桌面上震動不停。虞承杉輕啧一聲，不耐地抓起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這次他沒挂斷，起身離開了病房。

單霖灼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房門關上才輕聲問："楚旭是誰？"

宋佳哲一時沒反應過來："誰？"

"楚旭。"單霖灼重複道，"給他打電話的人。你不認識？"

“你眼神挺好啊……”宋佳哲說。

他記得虞承杉母親好像就姓楚，隻是記憶中他似乎和楚家并不親近，宋佳哲搖頭道："沒聽說過。"

"......"單霖灼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他前段時間出國，是和你一起去的嗎？"

這個語氣有些微妙，宋佳哲想起剛才單霖灼看虞承杉的眼神，意識到他誤會了什麼。

"當然不是。"宋佳哲覺得好笑，“我和承杉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樣。”

單霖灼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清朗的聲音模糊的傳進房間，宋佳哲見他強裝鎮定卻掩不住在意的樣子，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說："我不認識什麼楚旭，但我知道他是和誰出國的。”

單霖灼很快問：“和誰？”

“何駱呀，就是他的相親對象。"宋佳哲憋着笑，“何家的公子，也是個Alpha，據說是個律師，長得也挺帥。”

單霖灼徹底沉默了，病房裡安靜得可怕，隻有監護儀器發出規律的"滴滴"聲。

他無意識地攥緊床單，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何駱又是誰？"

幾台監護設備同時亮起紅燈，宋佳哲這才意識到玩笑開大了："喂，你别激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