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呦鳴在想什麼呢?
他想,這裡之所以被稱為靈鹿山莊,正是因為這滿山靈氣十足的麋鹿。
上一代莊主,也就是世界意識給他補全的父親,帶領着他親近這些麋鹿。
而現在,他也帶着自己的繼承人,完成了這個具有象征意義的形式。
這代表着,什影,将是下一代靈鹿山莊的莊主。
盡管此刻隻有他,才知道這個意義。
他就這麼帶着一絲欣慰,看着他的繼承人。
或許,在所有義子裡面,他對于什影的愛并不是最熱烈的。
可他的心中,隻有這一個繼承人。
什影将會是他意志無條件的執行者,他對這個孩子很是放心。
青年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暗自紅了臉,隻好低下頭,專注于撫摸柔軟的小鹿。
遠處傳來強壯麋鹿的叫聲,小鹿擡起了頭,它猶豫地站起身來,它走到男人的膝邊嗅了嗅,不舍地蹭了蹭,朝着遠處草叢裡出現的母鹿去了。
什影心中有些遺憾,不隻是小鹿的離開,而是這種氛圍的不可持續。
剛剛,他被身邊這個人全心全意地看着,好像擁有了整個世界。
雖然他不至于被抛棄,但總歸有些不舍。
男人果然站起身來,對他說道:“繼續走吧。”
什影點頭跟上。
上得山來,遠遠能看到,破敗的建築。
那些曾經白色的石欄,已經被風雨腐蝕,留下斑駁的痕迹。
可是這裡卻并沒有完全被茂密的茅草覆蓋,像是不久前有人打理過。
“風嘯天的父親跟靈鹿山莊的莊主是結拜兄弟,兩人都死在靈鹿山莊,霸刀山莊每年會派人來這裡祭拜。”什影解釋道。
“嗯。”男人應道。
男人踏上了布滿青苔的石階,頭擡着,仰望着山莊的大門。
“靈鹿山莊”的石匾已經被侵蝕了,變得斑駁。
山莊裡挂滿了白幡,看上去像是今年清明節挂的。
他們走進山莊,依稀可以猜想當年山莊的情景。
穿過庭院,走過回廊,男人猶如在自己的家裡一般熟悉自然。
時影忍不住去觀察男人的表情,可是對方并未露出任何異樣。
他們來到一間大房子外,看起來是像是祠堂。
男人走近,雙手推開了門,頓時塵灰飛揚。
即使有人祭拜,這裡畢竟是沒有人住了。
待灰塵散了散,男人邁步進房。
前面的牆上高高低低擺滿了牌位,最上面的便是靈鹿山莊的主人夫婦。
下面則是靈鹿山莊的其他人,或許是整個山莊都被滅門,所以也不拘什麼家族了。
男人站在供桌前,将這些牌位一個個看去。
石影不知道男人要做什麼,隻是在旁邊等待着。
過了一會兒,男人歎息一聲。
他從供桌前拿起未燒完的香,對什影道:“點燃它。”
什影暗自驚詫,卻還是拿出火折子點燃了。
男人分出三根香遞給他,他瞳孔一縮,小心接過。
男人沒說什麼,隻是舉香,朝上面的牌位三鞠躬。
什影心中已經掀起驚濤,卻沒有詢問,隻是安靜地照着男人的模樣做完這一切。
兩人将香插入香爐中,男人才對他道:“走吧。”
什影跟着男人走出祠堂,順手将門關上了。
他繼續跟着男人往莊子裡面走去,直到走到後門。
後門是關上的,男人沒有去開門,而是輕輕一越,出了院牆。
後門外是一片長着亂草的巨大石頂,往前走不遠,便是一處斷崖。
男人走到崖邊,看了看崖下的雲霧,才轉身過來看着他。
山頂的風很大,微冷,撩動着男人鬓角的發絲。
明明知道這不是男人的臉,什影卻依然被其中的風韻所吸引。
“影兒,随本座學一門武功。”男人看着他道。
什影單膝跪地:“多謝義父。”
男人在巨石上盤腿坐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道:“來坐。”
什影當即側身坐到男人對面,四目相對,什影微微垂了目光。
男人眼中沉甸甸的,像是在他身上傾注了諸多希冀和憐愛。
這叫他不知怎麼是好。
男人伸出雙手,手掌向上攤開,溫聲道:“來。”
什影忙收起雜念,将手掌放在男人的半張手掌上。
他的手掌剛落下,男人就翻轉手腕,帶起他的手臂,一時間,兩人掌心相對,氣機相連。
男人閉眼,緩緩道:“先傳你内功。跟着本座走。”
什影也閉上眼,剛摒除雜念,就感到一股陰冷的内力從掌心湧入身體。
這就是義父的絕學嗎?
什影忽有些不安,這樣的武功可以學嗎?
他感受着内力湧入經脈,有些遲疑,好在這時男人的聲音響起了。
“别慌,本座給你的,放心收下。本座自有道理。”
什影霎時釋懷了。
是的,義父是不會錯的。
他開始靜心跟着這股内力運行。
越來越多的内力湧入他的身體,他沉迷于其中的複雜,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三個時辰過去,他已經能自主運行這股内力了。
男人睜開眼,看着沉浸的青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發絲拂過青年的臉側,樂此不疲。
他的目光落在那躁動的發絲上,像是想替青年拂去調皮的發絲,卻怕斷了相連的氣機、驚擾了對方而作罷。
影兒啊……
真想親眼看你長大,看你掌握權力,繼承我的一切,又不忍你變成我這幅樣子。
抱歉,好像沒辦法避免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