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房間在康萊德的頂層,外面是馬芍湖,那天他們到的時候,金黃的夕陽要落山了,挂在藍色的天空和藍色的湖水之間。
房間的外面是個巨大的木制平台,中間下沉了一圈,四周是風化木椅子,上面擺着雪白的坐墊,那圈椅子圍繞着一個取暖的柴火壁爐。
再外面就是望不到頭的湖水和夕陽。
這間康萊德的房間四面都是厚重的木制護牆闆,地毯是淡桔色帶點黑色小花,連接陽台的房門是玻璃,白色的薄紗在清風中搖擺。
陳池拿着照片問她,“你喜歡這個地方嗎?”
好像這件事情有多麼重要一樣,他的目光讓她瞬間就臉紅心跳。
他反手關上門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他甚至在來的路上都沒有牽她的手,他們在電梯裡并排站着的時候,兩個人眼睛都目視前方,身體相距一拳的距離。
那門“啪嗒”一聲像個号角,蘇绾的心一抖。
她還沒來得及定睛去看這個房間,落入一個滾燙的懷抱,被人提着腰抱起來,她突然比陳池高了一個頭。
她呼吸混亂,心跳加速。
陳池的眼前一片血色,全身血液像雨後的洪水一樣“嘩嘩”流淌,離得近了要被灼傷。
蘇绾沒有見過男人動情時的樣子,心要跳出胸口,她不自覺往後躲。
陳池按着她的脖頸,“别怕,别怕。”
她像團面,自己的筋骨好像突然被抽走了,任人抛來折去。
陳池是個耐心的獵人,他狩獵的時候毫不手軟,但不喜歡讓獵物一擊斃命,他喜歡先追逐一段,等獵物精疲力盡要放棄的時候,又悄悄放它生路,讓它再掙紮一會,如此往複,直到獵物徹底放棄。
他狩獵的時候,經過一段覆蓋着白雪的雪地,那裡從沒有人到過,雪又白又晶瑩,雪地兩旁有兩株梅花,盛開鮮豔的粉色花朵,他踏着雪前進,把這潔白無瑕的雪地踩出腳印,把掉在雪地上的梅花花瓣踩在腳底下,踩出一片又白又紅的泥濘。
他提腳狂奔,毫不憐惜。
蘇绾隻覺得去了一個從來沒去過的世界,有人拉着她的手帶她上窮碧落,走遍了宇宙洪荒。
原來,人可以這樣的。
太陽帶走最後一點金色光亮的時候,她已經隻有出氣的份。
真實的世界是突然之間回來的,鼻間聞見了屋裡烏木香薰的味道,感受到晚風吹過自己的皮膚,那貼着自己的人皮膚滾燙。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一池溫水裡泡着,說不上的舒暢和安靜。
“大家都這樣嗎?”她問身後的人。
“不是,可遇不可求。”
陳池聲音很渾濁,不用她解釋就知道她在問什麼。
他按着她的頭把她抱到懷裡,“喜歡嗎?”
“你可真壞,你怎麼可以這樣又······”
他笑起來,胸腔發出震動,“以後你會喜歡的。”
他又貼着蘇绾的耳朵問她一句,蘇绾搖頭,他捏着她的臉說:“逞強。”
又輕輕地說了一句,“你給我看好門。”
蘇绾覺得癢,縮着脖子,反問他:“那你呢?我不簽不平等條約。”
“你放心。”
他又問她:“叫我什麼?”
“叔叔”他身體一僵,很不爽地說:“不許亂叫,我沒有那麼變态。”
晚風帶進外頭的水汽,吹動白紗像海上的帆船一樣。
她輕輕地說:“阿池,我想睡一會。”同時像小貓一樣往他懷裡擠了擠。
陳池的心化成水,他輕啄着她的頭頂,哄她,“睡吧,我看着你。”
他伸出手若有似無地輕觸她的臉。
她的呼吸清淺,嘴微微張着,臉上泛紅,仔細看還有細細的絨毛,那濃黑的睫毛撩得他的手指發癢。
他隻覺得那種初見她時要狠狠撕碎她的沖動又在他四肢百骸流淌,他緊緊咬着牙,這種沖動和剛剛的情/欲不一樣,是另一種在心裡肆意生長的東西,他願意什麼也不幹就這樣看着。
他低頭輕輕地貼着她的臉,叫一句:“小崽子。”
蘇绾累着了,她在睡夢中時不時發出疲勞之極的聲音,有時候手腳微微地抽動一下。
陳池看她睡得實了,悄悄下床,把墊在床上已經髒了的浴巾抽出來。
他看着這白色的浴巾發了會呆。
蘇绾從一個長長的夢裡醒來,四肢百骸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像從一個重生的夢裡醒來。
她盯着白色的紗簾,腦袋空白一片。
有人從旁邊過來,把她納入懷裡,那熟悉的味道,讓她一下子回到了真實世界。
她伸出雙手愛嬌地摟着陳池的脖子。
陳池低頭親她,在她唇上輾轉反側,這火本來隻是個火星子,風一吹,就變成燎原大火。
他呼吸不穩,忍耐地問她:“有沒有不舒服?”
蘇绾不回答,把他抱得更緊便是回答。
瞬間風雲變色,蘇绾喘不過氣來。
某個瞬間,她揚着脖子說:“我愛你,我知道你也愛我。”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惡狠狠地說,一點汗從他的眉骨上顫巍巍地掉下來。
陳池抱着她從屋裡走出去,迎面一陣風,蘇绾尖叫。
外面月朗星稀,月湧大江流。
“噓,噓”
那個白色的帆布坐墊粗糙的紋理,磨得人皮膚發紅,湖風夾雜着水汽和草木清香吹幹了交織的汗水。
陳池寬大粗糙的手掌比她半個臉還大,按着她的臉。
蘇绾看見月亮一會在東一會在西。
很久之後,陳池把她抱在懷裡,問她:“冷不冷?”
她無力地把頭垂在他肩頭,像一個破碎的洋娃娃。
陳池的手指在她頭發裡,一下一下地梳理她的頭發,安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