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雪川憐芽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應諸伏景光的話了。
大抵是敷衍應付過去了吧?
他似乎躲開了那雙他不願看見的眼睛,想要說些别的什麼岔開話題卻又轉頭看見降谷零正托着腮望着自己。
還是躲不開的。
他想。
無論走哪條路,路的盡頭都有一雙雪川憐芽不敢直視的眼睛。
到了警視廳之後,雪川憐芽和同期們被分開叫去問話做筆錄。他是第一個,因為是當事人和報案者,所以格外重要。
不過問了些關于爆炸當時的細節情況,他們問什麼雪川憐芽就答什麼,等都問得差不多了,雪川憐芽也就被放了出來。
下一個進去的是松田陣平,雪川憐芽一出來,就看見這家夥正曲着一隻腿靠在牆上。
“問完了?”
“嗯,讓我叫你進去。”
松田陣平挑了下眉,沒說什麼。
他進去之後,雪川憐芽去了旁邊的等候室。那裡其他幾個人都在,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降谷零還是那麼沉默。
幼馴染的沉默如此反常,雪川憐芽很難忽略。他根本沒辦法裝作看不見的樣子,那麼大一個人就杵在自己面前,以往自己都和他黏黏糊糊的,如今鬧了别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隻是雪川憐芽不知道降谷零是為了什麼和他生氣。
他生氣是一定的。
但是這一次好像格外嚴重。
雪川憐芽挪着步子慢慢靠過去,他那雙漂亮又清透的藍色眼睛眨了又眨,臉上挂着本人都沒有發覺的小心翼翼和膽怯。
“零醬?”
降谷零聞聲瞥他一眼。
雪川憐芽開口叫了人,和降谷零真正對上視線之後,又後悔自己剛剛叫了人。
老實說,他還不知道要怎麼順這隻炸毛的幼馴染。
但是,叫都叫了,事已至此,那就隻能硬着頭皮上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先哄了來吧!
抱着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态,雪川憐芽伸手拉住降谷零的袖子,微微晃了晃,聲音很輕。
“零醬,我知道錯了。”
降谷零似勾了勾嘴角。
知道錯了?
他看着雪川憐芽的那雙眼睛,想,這人根本就不知道錯在哪兒。隻是這人本能地認錯而已,向來如此,不是嗎?
在車上的時候,因為hiro提到了他不想回答不想告訴自己的事情,就選擇保持沉默。現在因為自己生氣了,所以就低下頭放低姿态裝作無辜可憐的樣子來認錯。
他雪川憐芽哪裡知道錯在哪裡?
他隻是知道認錯,根本不知道錯是什麼。
回回都這樣,次次都如此。
降谷零都快受夠了。
他很想揪着雪川憐芽的衣領把這家夥暴揍一頓,揍到雪川憐芽真的知道錯在哪兒,知道自己下次不能這樣做為止。
可是,降谷零不能。
他忘不了在操場上雪川憐芽忽然的暈倒和流鼻血,也忘不了這家夥越來越糟糕的身體素質。
降谷零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要怎麼做,才能讓雪川憐芽将他隐瞞的一切告訴自己呢?
又或者說,他到底能做些什麼幫雪川憐芽?
他不知道。
*
爆炸案過後的很多天,雪川憐芽都沒能和降谷零和好如初。
他們的關系在這段時間裡降至冰點,是自認識以來關系最僵的一段日子。
連帶着其他幾個人說話也變得有些收斂和小心,吃飯時雪川憐芽依舊會坐在降谷零身邊,訓練時遇到兩人分組也依舊和降谷零一起。
但是關系就是很冷。
氛圍能凍死人。
“零醬!”
雪川憐芽又跟在降谷零身後回宿舍。他們剛結束晚上的訓練,現在是洗漱完了回去準備睡覺。
諸伏景光他們已經提前回去了,走廊上就隻有雪川憐芽和降谷零兩個人。
今夜的月色皎潔,傾灑的光輝照在兩個人身上,影子被拉長,細細瘦瘦的,别有美感。
“零醬為什麼這幾天總是對我這麼冷淡呢?”
他開口問。
“你知道你錯在哪兒了嗎?”
降谷零卻反問他。
“也許知道?”雪川憐芽不知道自己回答得正不正确,語氣中帶着點猶疑,“我覺得我大概知道自己錯在哪兒的。”
“那你錯在哪兒了?”
“嗯……我不該自己擅自決定擅自行動,不該在沒有工具的情況下徒手拆彈,也不該在那之後讓爆破組先去排查園區的其他炸彈?”
雪川憐芽艱難地道。
這些話都是那天他被訓的時候鬼冢八藏說的,如今隻是被雪川憐芽搬了過來照本宣科念了一遍。
“是這些嗎?”
“是這些吧……”雪川憐芽又補充了一句,“就是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