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降谷零戴着鴨舌帽和口罩,穿着一身不常穿的黑風衣和西裝褲,活脫脫是個翻版琴酒。
他緊跟在前面的雪川憐芽後面,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避免被發現。
兩個小時前降谷零下班後和雪川憐芽一起回了安全屋。經過一個半小時的忙碌,降谷·廚師·零終于做完了一桌極其豐富的美味大餐,然而還沒等他坐上餐桌開始吃飯,雪川憐芽就哇嗚哇嗚地哭訴琴酒抓他去加班,讓降谷零自己享用美食。
看着匆忙出門的雪川憐芽,降谷零找了個蓋子将菜蓋住,從衣櫃裡翻翻找找扒拉出一件壓箱底吃灰的風衣鎖上門尾随雪川憐芽。
他不信雪川憐芽出門是被琴酒抓去加班了。降谷零想,白天的時候看到的那個人果然不是幻覺。他果然還活着,并且還和雪川憐芽保持着聯系。
幼馴染果然背着自己在搞事。
降谷零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人影,心裡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明月高懸,風中傳來細微的響動聲,他如同影子般跟在雪川憐芽的後邊,光又将他自己的影子拉長。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是為何開始,降谷零悚然地發現幼馴染似乎瞞着自己幹了不少事情。同樣身為警方在組織的卧底,自己卻不知道雪川憐芽究竟接觸了多少組織内部的人,又究竟深入到組織内部什麼程度。
他和雪川憐芽分屬不同的部門,兩方的消息并不是完全無障礙流通的。降谷零有時會對雪川憐芽的任務知之甚少,同樣的,雪川憐芽也不太清楚降谷零的任務。
出于安全性來講,一個秘密知道的人越少,這個秘密就越安全。降谷零信奉這句話,很少去過問雪川憐芽的任務,他也不會告訴雪川憐芽他自己的任務。
但,這一次不一樣。那顆心砰砰作響,降谷零放低了呼吸聲,腦子裡回想起雪川憐芽近日來的一言一行,突如其來的“求知欲”和“好奇心”作祟,促使他做出跟蹤雪川憐芽的行為。
那種情緒,降谷零把它歸結于對幼馴染的擔憂和肩負着的責任感。失去了太多的降谷零沒辦法再接受雪川憐芽出事,同時他作為一位公安卧底必須完成他自己應該完成的使命。
知道雪川憐芽到底要做什麼他才能對症下藥,降谷零這樣想着。
雪川憐芽轉過街角,在一個電話亭邊上停下腳步。他的手指按在數字鍵上撥打出一個電話,從降谷零的角度看,隻能看到雪川憐芽陰影下的半張臉。
他在給誰打電話?是那個人嗎?
降谷零還沒琢磨出什麼名堂,他兜裡的行動電話就忽然響了起來。在寂靜的夜裡,不長的距離足以讓雪川憐芽聽到電話鈴聲的動靜從而回頭。
“零醬,不要再玩跟蹤遊戲了啊。”
被電話鈴聲驚吓到的降谷零擡頭看着雪川憐芽。
“你一直都知道我跟在後面?”
雪川憐芽輕笑,他那張臉笑起來時總是更生動,仿佛含苞未放的昙花一下徐徐綻放,月下美人的光華流轉,隻一眨眼便迷人心竅。
“知道呀,零醬。”
“我知道你在跟着我喔。”
他道:“但是你不應該跟着我的。”
“無論零醬想知道什麼,我都是不會告訴零醬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
降谷零閉上眼又睜開,略長的劉海微微吹動,他低着頭,雙手垂在兩側握成拳頭又無力地松開。
仿佛想抓住什麼卻抓不住什麼。
時間在某些時刻過得很快,但在某些時刻也過得很慢,一分一秒都漫長煎熬,像是無言的酷刑。
降谷零終于開口,他輕聲道:“是和碼頭有關嗎?”
“和你聯系的那個人是萊伊吧?他還活着對嗎?”
雪川憐芽微笑不語。
“雪川憐芽。”
“雪川憐芽,”降谷零完整叫了兩聲雪川憐芽的名字,他的聲音平靜如水,整個人挺直了身體,“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是我希望你知道的是,保證自己的安全是我們的職責之一。”
“當然。”
“我會保證安全的。”
雪川憐芽這樣說。
這話聽上去像是在保證他會珍惜生命一樣。
月在頭頂,光也在頭頂,降谷零被雪川憐芽雙手摟住,形成擁抱的姿勢。
這個擁抱短暫,降谷零感受到雪川憐芽微涼的指尖觸碰自己的手背,輕輕地握住他身側的手。
“不是約定過了嗎,我們彼此都要遵守約定啊零醬。”
“現在,零醬可以回去睡覺了嗎?”
雪川憐芽擡眸問他。
他比降谷零低一些,說話時會稍稍擡着臉望向降谷零。
降谷零想起有人說,當兩個人站在一起時,身高更高的那個人看身高較矮的那個人會覺得矮矮的好可愛。
他此刻也有種被可愛到的感覺。
但那種感覺稍縱即逝,撲面而來的是降谷零心頭的躁郁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