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麼我會努力找到我們的新隊友的!目前我打算再給我們找兩個隊友,組成四人小隊。”宋林笑着接過了隊長的活,随後他仿佛是才想起什麼,狀似不經意問道,“虞江臨同學有聽說過後山的傳聞嗎?”
“後山的傳聞?”
“聽說我們軍訓時就會在那山上活動。有傳聞稱那山上死了人,每當夜深之時,便會有死去的人從山裡爬出來,往校園……”
“嘿,江臨同學!”響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虞江臨津津有味聽故事的心思被打斷,他往那邊一看,見到是個熟人——至少對他那短短幾日的記憶來說,是熟人。
對方剛從另一輛校車跳下,便大步跑着朝這邊而來,同時揮着手。一頭蓬松的黃毛随之顫動,像是迎風起舞的麥田。
虞江臨挑眉:“謝金學長?您怎麼……”
“你是不是要問戚緣?他有點小事,所以就沒法來看你啦。我嘛,則是來當志願者的。”
謝金笑笑,幾聲招呼間便不着痕迹将宋林擠到了外圈。
他走在虞江臨和宋林兩人間,本就長得高大,此刻将宋林完全擋了個嚴實。
虞江臨默默聽着,沒有反駁,也沒有詢問什麼。
隻是聽到某個名字時,指尖下意識動了動。
“說起來,你們軍訓期間是不是要組隊?找到組隊人選了嗎?”謝金低頭看着比他矮上許多的學弟問。
“目前我們組裡面加上我還隻有兩人。”虞江臨如實回答道。
“哦?除你以外的那位是……”謝金仿佛真沒看到旁邊有人,十分困惑地環顧一圈,等視線掃到某個人形物體,又十分誇張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噢——原來是這位學弟呀。”
——那拖長音的語氣詞還挺欠揍。
虞江臨有些好奇他的新隊友會做出什麼反應。
宋林倒是絲毫沒有被冒犯到樣子,很有禮貌地接話:“謝金學長好,我是宋林。”
“你好像認識我。”謝金咧着嘴說。
“學生會的各位部長在校園裡沒有誰不認識。”宋林的解釋也沒什麼問題。
謝金笑了笑,倒是沒再繼續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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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那位帶隊學長所說,他們所分到的營地坐落于後山腳下,旁邊有林子和礁石遮掩,樹林陰翳,顯得十分僻靜。對于軍訓而言,再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
學生們都已開始三三兩兩紮帳篷。一頂頂黃橙橙的小帳篷拔地而起,如同雨後噴湧的鮮亮蘑菇。在它們周圍又散落着些零星的矮凳,桌布,以及剛架好的鍋具。比起軍訓倒更像是野外露營。
來到營地後不久,宋林說着去招募隊友便獨自離開了。對方離去的方向,似乎是其他班的位置,很快便消失不見。
虞江臨找了個遠離人群的幹燥位置,卸下行軍包,撸起袖子,便開始埋頭紮他的單人小帳篷,手腳麻利極了。
謝金站在一旁觀察了會兒,忽然問:“你不給你的隊友留點位置麼?”
這位看起來禮貌極了的學弟,實實在在把帳篷搭在了這塊地正中央,再沒有誰能利用那些邊邊角角的地塊。
虞江臨正打上最後一枚木樁,聞言頭也不擡,邊幹活邊說:“夜晚睡覺時最容易遇敵,防人之心不可無。學長您就是那種會在細節處被人暗算的類型。”
普普通通的軍訓俨然被他說成了什麼野外大逃殺,聽起來荒謬又古怪。
被莫名指點一通的謝金竟也沒什麼惱意,隻低頭默不作聲扣了扣背包上的橘貓挂墜,像一個被班主任唠叨的小學生——不服氣,卻又不敢還嘴。
很快便有人來打破這微妙的氛圍。
一名手臂戴有紅袖章的學生跑來,低聲朝謝金報告起什麼。
“開學那幾日确實有新生闖門禁……不,當晚監控被毀……紀律部那邊并未查出身份……學生人數正确,目前沒有死亡……和主席的通訊斷了,忽然聯系不上……”
這一言一語可謂是細思極恐,虞江臨卻隻是默默坐在剛搭好的帳篷前,面無表情捧着那根斷裂的貓咪手鍊,像是要将之盯出花來。
虞江臨認為,但凡一個心智正常的人,都能判斷出那位曾操弄他心神的幕後施法者身份。這短短不到一周的校園時光裡,與他接觸最多同樣也最為古怪的,當屬那位白發藍眼的“戚緣學長”。
白毛的小貓,護送他回宿舍又送他手鍊的學長,“貓貓社”的社長,“生活部”的部長,以及“學生會”的主席……呵,這人的身份還挺多。
如今手鍊斷了,而他又獲得久違的清醒,恐怕這位“學長”已兇多吉少。
虞江臨捏着手心中的白貓團子,把團子又擠又揉,明明被“戲弄”的大仇得報,卻莫名并不覺暢快。
“抱歉,江臨同學,我得離開一會兒,學生會那邊有些事……”謝金說着,就要跟着那位紅袖章走。
“謝金學長。”虞江臨突然在這時候叫住了謝金。
“怎麼了?”
“戚緣學長現在還好嗎?”他盯着手中的小白貓問。
“你聽到了?那家夥不知怎麼的不回消息……但不是有句老話嗎?所謂‘禍害遺千年’。世界毀滅了,他這種家夥都不會死的。”謝金說了句令人摸不着頭腦的話,很快便離開了。
小小的單人帳篷前,又恢複了寂靜,沒人來打擾。
直到大部隊通通在營地駐紮好,廣播響起,催促還未領取炊具的同學前往物資派發處。
虞江臨終于站了起來。
微冷的風襲來,胡亂掀起他披散的發尾,把單薄的上衣吹得鼓起,更顯得這具身軀的清瘦。仿佛這風再猛烈些許,便要将人吹倒。
“雖然忘記了很多事,但我覺得我從前大概不是什麼容易心疼别人的好人。”他自言自語道,琥珀色眼瞳此刻顯得有些滲人,“……那根手鍊我真的挺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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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江臨抵達物資處,負責的志願者趕緊将最後一箱物資搬出。
“同學你再清點一下,裡面有鍋,水壺,木架,罐頭,菜刀……”志願者一件件把東西從箱子裡拆出。
他再擡頭,發現那位容貌昳麗的學弟正拿起菜刀,放在手中細細打量。畫面一時怪異。
這菜刀還挺沉,刀柄過重,刀身過寬。每學期都是這麼個款式,每學期都有新生吐槽,每學期體育部都不做改良。總之比起砍菜,這粗犷的大刀似乎更适合砍柴。
笨重的菜刀此刻便穩穩被握于那纖細的手上,對方手腕一翻一扭,刀便在根骨分明的手中起舞,斑斓日光浮動其上,翩然若銀翼蝶。
志願者看呆了眼。
直至空氣中破開咻的最後一聲,他才從怔愣中驚醒。原來對方已利落收好刀柄,此時正溫和望着自己。
志願者無端感到背後一陣冷意,那暖色調的琥珀瞳忽然給他一種詭谲的不和諧感。
但隻見這位看起來溫和有禮的小學弟露出微笑,笑得仍是那麼友善:“謝謝您,這刀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