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是什麼必過的關卡嗎?
沈沫忍不住看了一眼倚在巷口的男人。
長着青苔的石闆路,兩側是石頭砌成的矮牆,狹窄微傾的老巷旁邊,矗立着錯落的舊式民居,因為巷子很窄,房屋密集,巷子裡倒是很涼快,微風吹過巷道,隐約能夠聞到柑橘般清新的香味。
金澤老師,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歪歪扭扭地從拐角處走了出來。
彼時,兼職送“外賣”的沈沫,正在送餐的路上,所以也隻是打了個照面就離開了,本以為回來之後,金澤老師就要換地點刷新了,沒想到,一眼過去,人竟然還在。
像是有些累了,也有可能是醉了,他半靠在牆邊,一隻腳支着地,一隻腳虛靠着牆,低垂着頭。
沒怎麼打理的卷發垂落,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隻露出長出了胡茬的下颌,皺巴巴的襯衫換了個顔色,依然松開了兩個扣子,露出了鎖骨。
明明是一副醉漢的模樣,但因為自帶的文藝氣質,還是優越的頭身比?看起來就像模特街拍似的。
沈沫這才發現,老師其實還挺高的,薅直了說不定有一米八幾,理論上來說,這身高應該是很有壓迫力的。
但在她的印象裡,對方總是穿着一身白大褂似的外套,雙手插兜,弓着肩背,一副被磋磨過度的社畜模樣,嗯唔,大概因為第一印象太過鮮明,因此很難讓人感受到“高人一等”帶來的壓迫感。
或許是因為她看得有點久,似在閉目養神的男人擡頭,額發随着他的動作自然散開,露出了混沌的眼睛,半晌,他眼睛微眯,虛無的目光就像吹箭一樣。
“嘭”的一聲。
沈沫身體一抖,低頭一看。
……嗯,金澤老師倒了!(哭腔震聲.jpg)
不知過了多久,金澤纮人迷蒙地睜開雙眼,被酒精麻痹的身體渾身無力,身下的地闆又冷又硬。隐約想起了昏睡前的畫面,他雙眼微阖。
昏暗的巷子吹來了陰冷的風,在過分亢奮的精神作用下,金澤纮人的身體卻是熱得冒汗,矛盾的感觀帶來了難以言喻的悶堵,天旋地轉,頭緒目眩,空空如也的胃裡,生出幾分想要嘔吐的感覺。
這種感覺,金澤纮人并不陌生,他甚至希望,徹底失去知覺的時間能更長一點,這樣,清醒着痛苦,直到終于麻木的時間也能短一點。
但身體并不以他的意志改變,一貫如此。
金澤纮人有點累了,他沒有立刻爬起來,隻是就那樣躺着,這對接受過十幾年霓虹教育的他來說,是相當失禮的事情,但有什麼關系呢?
金澤纮人自嘲。
隐隐的腳步聲響起,透過淩亂的頭發間隙,他看到了一雙腳,半新不舊的鞋子,面上卻是擦得幹淨的,它們就這樣,在視野範圍内晃來晃去,像它們的主人的心那樣搖擺不定。
或許是撞上了想要順手牽羊的小偷,金澤纮人靜靜地躺着,他可能會損失本就沒剩幾個錢的錢包,然後被無功而返的小偷洩憤般地踢上幾腳,也可能躺着躺着,又昏睡了過去,第二天醒來,回去拿錢,繼續買醉,周而複始,又或許是……
死?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這個詞,但如果死能夠解決一切,那他早就幹脆那樣做了,正因為清晰地明白,什麼都無法挽回,所以才會加倍地痛苦。
“請問,你是遇到什麼難題了嗎?”
頭頂傳來似曾相識的聲音,來回踱步的腳也停下了,金澤纮人沉默了一瞬,他嘴唇微動,終究保持了沉默,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本以為這人或許就該離開了,無論是放着不管,還是找人來幫忙……停了沒多久的女人又來來回回地走着,嘴裡絮絮叨叨地念叨。
“我看你總是借酒消愁,是心情不好嗎?”
“說吧,到底是經曆了什麼?”
“能告訴我,你的煩心事嗎?”
像是在排練話劇的女人,似乎并沒有發現他已經醒來,依然來回踱步,變換着聲調和口吻,修正着大體意思相同的措辭,仿佛是在自娛自樂,又可能是真的很認真地在篩選着開場白。
這讓金澤纮人想到了追着自己尾巴轉悠的小貓,那些可愛的小家夥們,好像輕而易舉就能得到滿足和快樂……他不由得恍惚了一瞬,腦海裡浮現出了某個身影,曾經的點滴不斷回放着,他的眼裡生出了些許柔軟的光亮,還沒凝聚,又被更深的沉寂沖散了。
……但也是生性自由的。
“所以,你的回答呢?”
冷不丁被掀開了頭簾,陷入了回憶的金澤纮人心髒一跳,下意識看向斜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