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具體年紀的黑發女人低垂着眼,一手揪着他的額發,一手扶着膝蓋,她半蹲着身,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看着他,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想象了一下祂們現在對話的姿勢,受到“驚吓”的金澤纮人語塞,莫名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沒人接話,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出師未捷,沈沫拿捏着老師的劉海,心裡有些尴尬地撓頭,她是真的不太擅長主動和人打交道,回憶着那會兒在圖書館看到過的内容,她試探着問道,“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呢?”
不知為何,金澤纮人有種古怪的即視感,這種神經質,不,應該是說無法預測下一步的行為,以及“睿智”的眼神……像黑潮般無法掙脫的窒息痛苦,似乎凝滞了些許,嗯,金澤纮人沉默了片刻,迎着對方莫名期待的目光,他啞聲道,“那麼,你今天心情如何?女士。”
“……啊?”
金澤纮人這才知道,原來無言到某種程度,是真的會想笑出來的。
明明是你自己說的話,為什麼你還一副震驚的樣子。
不是,沈沫沉默了,她是這意思?她分明是給對方切入話題的機會啊,正常人不應該是問你是誰、叫什麼名字、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之類的嗎?為什麼直接就問心情好不好啊,這是不是多少有點冒昧了。
噢,原來是我先冒昧的啊,那沒事了。
“……呃,心情不好也不壞。”
“我也是。”
四目相對,兩人都沉默下來,意識到了彼此話語中的水分。
好吧,好吧,看來不放點料是不行了,反正回歸到正确的時間線,一切都會恢複原樣吧,在金澤纮人的注視下,沈沫換了隻手逮住劉(ben)海(ti),“那我就問了。”
“老師你是不是失戀了?”
金澤纮人:……?
他想起身就走,但礙于額發還在對方手上,金澤纮人不得不頓住了,他沉默,以無聲表示抗拒。
突然轉變成了意呆利風格的酒館侍應,似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冒昧,轉而訴說起自己的日常瑣事來,比起他渾渾噩噩的酗酒經曆,對方的經曆要豐富多了。
然而,哪怕旁人的生活再豐富多彩,也不是他的生活,金澤纮人像旁觀者一樣,隻是靜靜地聽着。
這是不對等的對話,沈沫打從一開始就沒想着能憑嘴遁,讓金澤老師振作起來,無論發生了什麼,除非當事人想通了,否則旁人說再多都無濟于事。
所謂感同身受是不存在的。痛苦的人能清晰地感覺到痛苦,但未必有訴說痛苦和直面痛苦的力氣,隻能任由它們堆積、發酵、蔓延。
最後,眼睜睜看着自己被侵蝕、淹沒,期間的所有掙紮、自救,都像大海中的水花一樣,撲騰一下就沒了痕迹。
挺過去,或者就此死去。
聽起來都很絕望吧。
所以,沈沫隻是抱着既然撞見了那麼多次,那就試着發起對話什麼的,但很多事情,隻要開始了,好像不知不覺就會想要認真起來。
沈沫隻是随意說說,但到後來,竟也生出了幾分真情實感。
“老師,已經放棄音樂了嗎?”
已然放空思緒的金澤纮人雙眼微動。
沈沫想到了這個世界的主旋律,但仍然處于入門階段的她,不由得生出了些許迷茫。
雖然能欣賞,但她并沒有特别喜歡。
她好像一直都這樣,沒有特别喜歡的,也沒特别擅長的,不,倒不如說,她其實,應該也挺擅長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吧。
想到這,沈沫無意識地放低了聲音,像是在問金澤纮人,又像是在問她自己。
“音樂,對于你來說,是怎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