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米忒提滿不在乎地重複了一遍:“我說,我來做你的使魔,怎麼樣?”
“你自己也知道使魔契約是多麼惡劣的等級制條約,怎麼還做出這種提議。”
“哈?我很強大,一紙契約能奈我何?就算成為你的使魔,我還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隻不過犧牲一點人身自由罷了。”
“自由是最寶貴的東西。我沒有權力奪走你的自由。”
“那如果我非要放棄呢?”伊米忒提沒有想到會被他一口回絕,不死心卻裝作不在乎地堅持道。
布萊姆沉默了一會。他頭頂的天空中,銀色的月光從被風吹走的雲霭中探出來,灑在白雪皚皚的原野上。盡管夜景如畫,風卻依然刮得很猛烈。他嚴重體力不支,手腳越來越僵,眼前的景象幾乎快要花白。被湖水浸泡的衣物都快要結冰,緊緊貼在他的皮膚上,像針刺一樣疼痛。
他費勁地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無力地攤在地上:“那麼你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我這個活生生的反例不就躺在你面前嗎。”
伊米忒提似乎對他的生死毫不在意,此刻已經哈哈大笑起來。
“你很有意思,布萊姆,不過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太愛說教了。”
“人人都說。不說的人也是礙于身份或給我面子。”
“你看,愛說教是一回事,正義凜然的人往往是活不長的。”
“你言重了。”
“如果你同意,我現在就能救你。”
“伊米忒提,我從前就從未有過任何使魔,這是因為——你不愛聽,我也要再強調一遍——我沒有權力奪走任何人的自由,叫他們被不平等的契約奴役。因此現在我也不會這樣做的。”
“即使你要死了?”
“死?誰又說得準呢?你瞧。”
伊米忒提擡起頭,一個黑影緩慢地扇着翅膀,從遠處的天際快速向他們所在的方向飛來——兩個小小的人影正趴坐在一頭巨龍的背脊在雪原的上空俯沖而來。布萊姆沒有多餘的力氣施展搜尋魔法,但兩個人影的形态還是使他輕松認出那是昏睡的安妮斯頓和将她摟在懷裡的洛。
“該死的,是你的同夥。他們的使魔是怎麼進來的?”伊米忒提咬牙。
“那不是任何人的使魔。隻是機緣巧合罷了。“他故作輕松欣慰地說道,卻心急如焚地祈盼安妮斯頓能帶着紅龍快些降落。脖子上幾乎緻命的傷口令他連喘氣的力氣都要沒有了,此刻已離開他的身體的幹涸的血讓他渾身冰冷,意識模糊。這瀕死的感覺他并不陌生,他的身體在七百多年前就被異教徒維京大軍用尖刀利斧劈得血肉模糊。
猛烈的風與巨大的沖擊力幾乎要将他的身體殘葉般吹走,黑影籠罩了整個九死湖,并且還在越擴越大,平靜的死水也被掀起幾米高的波浪。伊米忒提不滿地啐了一口吐沫,兇狠獨斷地朝它的同伴白使了個眼色,便一同急匆匆地消失在湖水中了。
在洛的控制與安撫下,這回紅龍落地時隻造成了輕微的地面塌陷。九死湖被它巨翼下的狂風卷起的水浪如海潮般推向岸邊,淹過平躺着的布萊姆,使他狼狽地又嗆了好幾口水。洛将安妮斯頓安置在龍背上,抱着手無言地端詳布萊姆·阿魯卡德公爵的窘态。
“多謝你們,瑪麗安,安德烈。終于得救了。”布萊姆終于止了咳嗽,面色慘白地微笑着。
“一天沒見,我瞧您還硬朗,就是身體上開了幾個大洞。”洛冷漠地回應着,跳下巨龍的身子,慢慢将他沒受傷的手臂環在自己的脖子上,半背半拖地攙扶他從龍的翅膀爬上去,“以及您現在比冰塊還冰,待會兒可少不了要把衣物脫光,免得失溫死了。”
“你就非得跟我貧嘴嗎,安德烈。”他無力地趴在巨龍布滿鱗片的冰涼背脊上。它與體型不成比例的腳爪滑稽地站了起來,笨重地向前邁了幾步,然後深深一沉,跳躍至半空,又再次扇動翅膀飛了起來。
“您看,您要早聽了我的話,何至落得如此下場。你們這些做慣了領袖的也别老這麼眼高于頂。下屬的谏言也該适時采納,要不然是會倒黴吃虧的,您說是不是?”他打着哈欠說着風涼話,解下自己的袍子,随手甩在他這不聽勸谏因而倒黴吃虧的領隊的背上。
誰知布萊姆竟咳嗽着笑了起來。他有氣無力地把手伸進冰涼的貼身亞麻短衫。一輪戒指卧在他張開的掌中。比血族眼睛更加猩紅妖異的寶石被打磨成比玫瑰琢型更精美複雜的刻面,即使是今夜微弱的月光穿射進去,也反射出瑰麗絢爛的光彩。
洛驚訝地張開了嘴,許久才回過神咒罵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