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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紫羅蘭的故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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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小維爾利特很用心很用心地閉上眼睛,堵住耳朵,屏住呼吸,她确定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幹擾到她。她好像穿梭在一片無知無覺的無垠黑暗中,可是很快那片黑暗中出現了無數光點。小維爾利特知道了,宇宙自古以來所有誕生過、熄滅過的星星都在這裡,這是世界上最最完整的星圖。她在黑暗中漂浮了很久很久,終于在一堆耀眼星星的背後找到了一顆灰色的、暗淡的星球。她的爺爺果然就住在上面,此時正煮着花草茶、在他的小院子裡給紫羅蘭花澆水呢。

她撲向那位老人,說了很多很多話,告訴老維拉德他們分開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她爸爸寫的很爛的新故事,她的法文作業,她媽媽把她臭罵了一頓,她有些讨厭、有點嫉妒的朋友,她最忠實的灰白色小狗斯沃德,院子裡的母雞新下的蛋,新下的蛋裡孵出來的小雞,星期天的南瓜派,在海邊的懸崖騎馬,奶奶送給她的紫羅蘭種子……

爺爺為她驕傲,說,維爾利特,你有一堆的家人和朋友,還經曆了一個大冒險,更了不起的是,你學會了星星的語言,這是很了不起、很了不起的事情。我們總是說得太多,聽得太少,因為我們老覺得自己的故事是最偉大、最了不起的故事,可是星星的語言是要用心去讀懂的——用心讀懂它的第一步,是忘記自己的故事,去聽聽别人的故事。然後你就會發現,其實這也沒什麼難的嘛。

于是爺爺用星星的語言向維爾利特講述了他的星星的故事:

‘我給你蕭索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給你我已死去的祖輩,後人們用大理石祭奠的先魂。

我給你我的書中所能蘊含的一切悟力,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氣概和幽默。

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

我給你關于你生命的诠釋,關于你自己的理論,你的真實而驚人的存在。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注:此處維拉德的故事為博爾赫斯的詩歌節選)

那是一個很棒、很棒的故事。維爾利特聽着這個故事睡着了。當她再度醒來時,不會再記得這個故事。”

布萊姆的聲音終于停下了——這個無聊的故事怎麼會如此漫長?房間裡也早就沒再傳來維爾利特的撒嬌與提問,她早就枕着一條手臂趴在書桌上睡着了。于是夏洛特打了個哈欠,打開了半掩的房門。門内橘黃色的溫暖的燈在門外的走廊投下一整塊四邊形的光。她踩在那塊光上走了進去。黑色的影子打破了光的形狀。

布萊姆對她露出一個疏遠、禮貌的微笑。他的手掌蓋在他們女兒金色的頭顱上,點點光亮從她阖上的眼皮鑽出來,像螢火蟲一樣圍繞着她快活地飄舞。最終當那些光點彙集在他的掌心時,他極其緩慢、戀戀不舍地合上了手掌。

“您好嗎,夏洛特。”他說着,攥緊了拳頭,像是要将那些光捏得粉碎。

“很好,謝謝。”

他點了點頭,從她身邊走了過去,背對着她,将掌中之物狠狠朝下摔了出去。可是那些沒有重量的光點像灰塵一樣在空中飄了一會便消散了,顯得他的動作格外可笑。

聽斯沃德說,此後布萊姆的确再沒看望過維爾利特,但願他也沒再寫他那些蠢故事了。

幾十年間,又或者是一百幾十年間,她都沒再見過布萊姆。“沒見過”不太确切,因為她的确在幾次招待會與宴席上遠遠看到過他的身影,然而他們默契地都沒再接近彼此。

他們之間,許多話不必被說出來也能傳達,許多話即使被說出來也不被理解。

夏洛特不喜歡聽她不理解的話,所以最好的情況便是叫說那話的人閉上嘴。

廢墟城堡的賈思敏與偉大的、傑出的、輝煌的盧法斯·阿魯卡德簽下互不侵犯條約後,帝孚日舉辦了盛大的舞會。她如魚得水地站在這個她再熟悉不過的、曆經兩代君主的圓頂宴會廳。那天她穿着薄薄的珠光絲綢禮裙,驕傲的胸口從方領中跳出來。她用戴着黑貂手套的修長的手握着鴕鳥毛制的扁扇,半遮着自己的笑臉,與身旁儀态優雅的女士、先生們說了一個關于煉金術的笑話。所有人都笑了。

每一個人都在高談闊論、濫竽充數,撒着彌天大謊,用紙牌搭建這個高高的城堡。

她喝得很盡興,與好幾位小夥子跳了舞。樂隊中場休息時,她意猶未盡地走出宴會廳,在那扇帶給她榮耀與機遇的、曾經由盧法斯的手指寫着“阿魯卡德”的落地窗旁醒酒。

布萊姆從空寂無人的走廊的盡頭走來。他來得很遲,她有些幸災樂禍地想,恐怕這是因為他不想來卻不得不來。她借着酒勁,想再同他使個壞心眼,于是遠遠地朝他打了個招呼。

“你好嗎,布萊姆。”

“很好,謝謝。”

“你是昨天啟程來的?”

“是昨天。”

“直接來的?”

“是的。”

“旅途勞頓了吧。”

“還好。沒花什麼時間。”

“哦,我想路上是沒花很多時間。不過您花了很多時間才決定來吧?”

重複着他們當年的對話,她自己沒說完便笑了起來。于是布萊姆也笑了。他打扮得很簡單得體,像是一個富有威儀的君王。可是夏洛特輕而易舉地看穿了他那雙堅定的眸子裡支離破碎的虛弱的靈魂。他看起來多麼脆弱啊,她想。這種脆弱曾令她想徹底摧毀他的一切,撕扯掉他每一片道德的遮羞布,他的空談、他的陳詞濫調、他的冠冕堂皇、他的寬恕、他的愛——她全部都想毀掉。這令她幾乎要為這個窩囊的可憐蟲感到抱歉了,于是她以赢家的姿态得意洋洋地說:

“真抱歉,希望我沒太讓你受傷。”

她希望自己裝模作樣的道歉至少能聽起來更真誠一點。可她在心中将字典啪啪翻遍,不論如何都隻能說出這些蒼白冷漠的話語。這當然是因為她的心中并沒有歉意——布萊姆至少值得收到一句誠懇的道歉,這是兩碼事,不過很遺憾,她給不了他。

“哦,别這麼說。傷人的是生活。”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沒有将她顯而易見的虛僞放在心上。

“你知道,人們常說,夫妻做不了最好的朋友,因為他們是最好的敵人。”她笑着說,希望至少能用這句戲谑的俏皮話逗樂他,“希望我沒有變成你的敵人。”

“您不是我的敵人。我的敵人從來隻有我自己。”

夏洛特甯願布萊姆把她當做敵人,至少這樣他不會将他自己看作敵人。無法寬恕自己的人活得是很辛苦的。她對此從未有過親身體會,卻可以揣測其中的痛苦與煎熬。她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人要去選擇這樣苦行僧般的生活,最終他能得到什麼?

她害怕自己再多思考一會,便能理解了。這令她感到毛骨悚然。于是她沒有再說話,便轉身回到宴會廳,回到衆人的歡聲笑語中。

她又喝了許多酒,說了許多話,然後驚喜地發現音樂變成了帕凡舞曲,這意味着要跳雙人舞了。那個叫安德烈·洛的年輕人在她身邊殷勤了一個晚上,她說的每一個笑話他都笑了——即使是關于煉金術的那些。于是她決定恩賜他一支舞。他頭發紮拿絲帶紮得很随意,這很不合規矩,不過他的确異常俊美。他們四目相對,在舞池中随着旋律舞動着。

夏洛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就像被冶煉融化的金液流進鑄币的模版,冷卻下來的硬币被塑形成相同的形貌:圓形,扁平,雙面,且兩面都浮現與鑄币版上相同的偉人頭像與裝飾花紋。

然而那枚金币裡頭,那個微小到看不見的空隙,還在用她聽不見也不能理解的聲音訴說着:還缺少了什麼,有什麼不見了,可是是什麼呢?

不過這個她聽不見、也不能理解的聲音很快就被舞會上永不休止的音樂、阿谀、謊言、歡笑遮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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