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緻相同的面孔無一不撲了□□、鬈發高聳。舞會将永遠跳下去,那些面孔将永遠笑下去。夏洛特再次置身于那熟悉的陶醉感之中,她一會對這邊這個男爵做出承諾,一會對那邊那個紳士綻放笑容。每一張面孔都卑躬屈膝,奴顔媚骨、阿谀谄媚——從精神到□□,即使是對耶和華也不會更加恭順。
在觥籌交錯的人群中,她偉大的、傑出的、輝煌的新主子依然隐藏在黑袍子下,遙遙向她招手,指了指宴會廳的出口。
他們在曾經結下盟誓的走廊盡頭碰面。在那夜月亮的銀輝的照耀下,這位帝孚日的新主人摘下了帽兜,露出一張與她丈夫别無二緻的臉孔。那張臉上絲毫沒有布萊姆的友善、悲憫,而是流露着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睥睨傲物的神情。
“你是我的恩人,夏洛特。多虧了你與我的兄長結為夫妻,才叫我們取得德古拉王的信任,接近于他。”他擡着下巴,英俊的臉上浮現一個高傲冰冷的微笑,一字一頓地說道,“本王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我不敢居功。”
冷汗從她潔白高雅的額頭一直滴到脖頸,浸透了那件猩紅色禮物的領口。可她心中真正的情感并非畏懼,而是激動。
“我要你再替我做一件事。”
“陛下盡管吩咐。”
那雙毫無仁慈的眼睛由上至下慢慢地審視她每一個細微的反應。男人開始訴說他童年時在諾森布裡亞小巷的奇遇,以及那個讓他們命運緊密相連的預言:
“你在鏡子裡看到的不是你,而是他在鏡中的倒影。你比他幸運,你比他不幸。你将取得不義的勝利,他要獲得雲一樣的解脫——他比我們更有福,比我們率先渡過苦海。”
“你是鏡中的國王,清水裡的月影,世人都當它是一個夢——祝福!未來他将尊你為君王,而他的子孫卻要稱王。”
夏洛特大氣也不敢出,那張與她丈夫時常沉思、沮喪的窩囊的臉相同的面孔,此時正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半睜着眼睛斜睨了她一眼。他蛇蠍般的瞳仁中,正凝聚着與他試圖裝出的神氣的神情并不相符的陰鸷、緊張、仇恨、瘋狂。
“我一早知道這個預言,因而十分看重你,讓你做布萊姆的妻子。夏洛特,這是因為我知道我們原本就是一樣的人。”
“我不知這個預言是否準确,但是我的子孫絕不可能忘記陛下的恩典,做出背信棄義之事!”她急忙為自己辯解。
“哦,我知道,我的夏洛特,我的阿魯卡德夫人。”他白皙的臉上每一塊肌肉都殘忍地伸展成一個生硬的微笑,“我知道,你是最不可能背叛我的人。”
他說着,用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仿佛他的指尖是鋒利的刀刃,他正富有技巧地切開她忠誠的頭顱。
“你父親的封地被德古拉王吞并了,現在倒是空置着,我看着也于心不忍。”他停頓了一下,緩緩說道,“去生下一個你和他的孩子,我便應允你你想要的一切。如此,對于那個預言我便也安心了。”
她擡起頭,帶着欣喜與緊張,若有所思地望向他。他說的不錯,他們的确是一樣的人。作為君主,他笃信一套經久不衰的哲學,那便是絕對的秩序與恐怖。這對她來說大有好處。隻要屋頂還能遮蔽天空——她想——她就要他長長久久地安坐在帝孚日的寶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