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闵好久沒嘗到這樣鮮脆又足夠痛的辣椒。
貓很喜歡。
他一共隻拿了兩隻,不是不貪心,隻是貓的嘴巴不夠大,人又追得緊,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還有一隻黃椒,他舍不得吃,但在這衆目睽睽之下,他是絕無可能将它攢到下一次的。
黑貓趴下來,用牙齒咬開辣椒梗,舌頭細緻地舔食破口流出的汁液,仿佛是什麼佳釀一般。
裴景聲個高,看得也更清楚,不叫黑貓做什麼就偏要做,還變本加厲地做給你看。
養貓來這一周來生的心火,比休假期間聽聞公司決策通過白癡的議案還令人無以言表。
對人還有辦法,對貓打罵不得,威逼不得,利誘不吃,動不動還“死”給你看。
“裴文文!别裝聽不到,你再把這個也吃了,我就抓你去王醫生那洗胃。我數321,你自己下來,聽到沒有?”
黑貓軟彈的耳尖微動,扭頭俯視裴景聲,看清他臉上的愠怒,又扭過頭撥弄了兩下水靈靈的黃椒。
裴景聲認為它已充分地權衡利弊,再無法無天也該有所顧忌,然而擡眼隻見黑貓将大半黃椒毫不遲疑地吞進嘴。
在黑貓上下擺動腦袋幫助黃椒順利進入食道時,裴景聲一步跨上梯凳,伸手将黑貓拽落懷中。
惡狠狠地從羅闵嘴裡摳出尚未來得及吞咽的碎塊。
“喵!!”
“還叫,嗓子都啞了,偷辣椒吃,虧你想得出來,不吐出來你今天就睡到地闆上去。”
羅闵眼睛都紅了,一方面是氣的,令一方面是辣的。
就算他再喜歡辣椒,黑貓虛弱的身體也并不能輕易接受刺激性極強的黃椒。
才沒一會兒,聲音都喑啞許多。
眼淚更是不自控地淌出,羅闵嫌丢臉,扭身避開裴景聲的視線,無意對上傭人呆愣的表情,索性低頭埋進裴景聲肩膀。
被抓住了還不老實,裴景聲厲聲道:“聽得懂還裝,現在躲什麼,就你有能耐,當初不把你撿回來你就沒命了,還敢折騰!”
說罷,他習慣性停下等着黑貓還嘴或還手,不料黑貓乖巧地伏在肩頭一動不動。
裴景聲擰眉,本着黑貓不作聲必定在作妖的準則試圖拎開它,看看是不是把辣椒藏在舌頭底下偷吃。
“好像……好像哭了。”傭人壯起膽子出聲。
貓哭了?
裴景聲從不知道貓也會哭,但黑貓身上總有許多例外。手指僵在半空中,繼而放緩了力道,輕輕撥開貓。
輕輕撥開……
撥開……
用力撥開貓!
黑貓眼下毛毛果然沾着水漬,眼瞳裡還在滴出淚,表情卻毫無委屈之意,是慣常的面無表情,但平白讓人心軟。
尤其是看到肩頭小小的濕印……
真奇怪,有生物長得這樣合他的心意,有毛茸茸的身體還不夠,腦袋圓圓的,耳朵不聽話長得也足夠可愛,最令人發指的是,一雙圓溜溜又異常傳神的眼睛此時沁出了透明的水珠。
真可憐。
明明是剛撿到它時,都沒生出的感悟。
他不由放輕了動作,用和緩的語氣道:“怕了?”
是他說話太重了?是因為他說洗胃還是睡地闆?
但以前者做威脅時并未奏效,所以是後者。
想起報廢的枕套,裴景聲皺起眉,“你不能睡我的床。”
羅闵面無表情地流淚。
這裡的人都是外星生物嗎,貓怎麼會哭。
他看着裴景聲歎出一口氣,咬牙妥協般:“可以把你的窩放到床上,滿意了吧。”
完全聽不懂裴景聲在說什麼。
羅闵再度懷念起他不會說話的朋友,第一次是他在公交車上遇到喋喋不休的王璨。
裴景聲給出的好處到此為止,“行了,帶你去檢查一下,把眼淚憋回去。”
黑貓瞪着眼睛感受眼淚不自控地流下,忍不住用尾巴給了浮想聯翩、過度解讀的人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