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擁有完美妝造的付銷站起身,沖着她遺憾地颔首示意,接着頭也不回地去拍定妝照了。
留下Susan在原地哀嚎。
南方的冬日罕見的有了個多雲的天氣,室内光打得不算大,付銷做妝造的時候可以抹了一次性染發膏,黑色的頭發半長不長耷拉在脖頸上,看似頹廢,實則每根發絲的位置都是精心固定過的,他用了比自己膚色深一度的粉底,眼神空洞,雖不修邊幅卻仍透出極重的陰翳感。
這是妻子死亡後半年的李随。
攝影師連連稱贊:“好!眼神太好了!就這個不人不鬼的死出!”
李随換了個撐着手站在洗手池邊的姿勢,一手按在水池邊,一手撫上清明的鏡面,仿佛想穿過鏡子抓住什麼。
按動快門的聲音連續不斷,鏡面擦得反光,明明眼前是自己的臉,卻似乎看到的是另一個人的面孔,付銷視場外各色工作人員和反光闆之類的攝影工具于無物,棚裡仿佛隻剩下眼前的鏡子和鏡面内外的兩個他。他的瞳色如一口枯井,眼神陰鸷如一條蜷曲的毒蛇,簡直不像在看一個活人。
攝影師回頭看桌上的電腦,連拍了近千張照片,快門聲每次響起都會有一張照片出現在顯示屏上,工作人員各司其職,把場子裡裡外外圍了個嚴實。
“神了!一遍過!”攝影師的話如同最莊嚴的判決,頃刻所有人都動起來,撤道具的撤道具,打掃場地的打掃場地,關燈的人生怕大燈照到付銷的眼睛,一秒不敢怠慢地上前熄燈。
付銷走到場下,随便找了個椅子坐,Lila今天早晨六點才坐飛機抵達雲城,此刻卻毫無倦色,又遞水又遞巧克力。
“你先吃,等會兒有咖啡。”
付銷從被擺的亂七八糟的桌子上拿過一面手鏡子:“水腫嗎?”
Lila難以置信地看他:“never!怎麼可能呢寶貝!”
“那不要咖啡了。”付銷搖頭,本來晚上睡個好覺就夠難的了。
“好吧,一百三一杯呢,你不喝我一會兒多喝一杯。”Lila一聳肩,桌子上清一色的不知名品牌紙杯中都裝着咖啡,一半沾了深淺不一的口紅印,另一半也有幾杯敞着口,她挑也不挑端起一杯就喝。
“付老師好,Lila姐好。”一個帶着工作牌的年輕男孩小跑着過來,一隻手攥住衣角,看上去唯唯諾諾的,“Susan老師給江老師做完造型了,叫您做第二組妝造。”
“其他人呢?”Lila斜睨他一眼:“這不剛拍完第一組連十分鐘都沒有嗎?”
實習生如霜打了的茄子一樣戰戰兢兢:“這......現在隻有付老師和江老師兩位老師到了......所以......”
付銷慢條斯理的喝掉杯子裡最後一口水,把空杯子遞給身邊的Lila:“接點熱的。”
正等着實習生下文的Lila接過,嗯了一聲去找飲水機了。
“走吧。”付銷看那實習生一眼,起身往化妝間的方向去了。
付銷一共就兩組照片要拍,一組是喪妻後的李随,另一組是尚且披着人皮面具的李随。衣服是黎思謙當時跟他一起挑的私服,怕租來的衣服面料不好。
實習生一手捧着他的外套,快步上前替他敲響化妝間的門。
一道頗為漠然的女聲響起:“進。”
不是Susan,實習生推開門,付銷邁步進門,那道女聲帶上幾分悅色:“瞧瞧誰來了?”
“栩林,好久沒見了。”付銷不疾不徐地走到正在夾頭發的江栩林旁邊坐下。
女Alpha的五官立體而淩厲,眉峰高挑襯得眼窩極其深邃,飽滿精緻的唇珠并不顯得多溫柔,反而讓江栩林整個人透出一絲漫不經心的高傲,像隻銳利而極具侵略性的白孔雀,滿身華貴的翎羽都是她的武器。
江栩林不能動頭,隻好斜着眼看他:“不久吧付老師。Bazaar Charity Gala不是剛見過?”
哈,知名時尚晚宴,說實話付銷忘了,因為他那天懶得社交,喝了兩杯就裝醉讓經紀人把他擡回家了。
“不記得了?”江栩林也不意外:“倒也正常,Gala喝多第一人。”
付銷輕笑一聲,微揚着臉配合Susan的化妝刷,剛要說什麼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付老師,江老師,Susan姐姐打擾了,”有個女孩探頭進來,付銷不久前見過她,應該是攝影組的。
“外面有人說要探班,不知道是誰不敢放進來,是兩位誰的朋友嗎?”
另一道強勢的女聲急赤白臉地從女孩身後傳來:“哪個蠢貨瘋了是不是?祿鋒的陳總也敢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