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謹自知不是性格讨喜的圓滑人,也不喜歡阿谀奉承的名利場,剛到影棚就聽人說資方的大老闆親自“下鄉慰問”,也不知道子公司的子公司接的小電影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還不如是為了什麼人來的這種無端臆測的可能性大。
指尖的香煙暈出乳白色的煙圈,梁謹站在空無一人的樓梯間,花三十秒想通了大老闆可能是熱愛影視行業,說不定人家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導演呢?隻是運氣不好才回家當富二代的。
不過這人眼光還挺好,這兩年懸疑題材可是爆火得一騎絕塵,尤其帶點家庭倫理性質的,譬如一位含辛茹苦為家庭付出三十年不喊一句苦的主婦,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突然把丈夫和公婆的内髒端上餐桌當早餐。光爽已經滿足不了觀衆了,爽裡還要帶點現實色彩,白富美非下嫁其貌不揚但自以為老實本分的窮小子這種誰編誰信的倒黴劇本過時了,真正被擠壓的人開始上桌。
梁謹入行的年份不算短,這是他接到的第一個稱心的劇本,以至于看完《鑄罪》雛形劇本的那天激動到一晚上沒睡。
一聲意味不明的“啊”猝不及防地撞進梁謹耳朵,思緒猛地被打斷,他先是疑惑了一瞬,下一秒就聞到濃度激增的陌生AO信息素,反應過來迅速面紅耳赤。
卧槽!大老闆感興趣的電影不能是這種電影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在這一個人唱着深思電影行業前景的獨角戲,誰這麼不要臉在這種時候苟且。
梁謹第一反應就是要走,他可不想看活春宮。
随即他察覺到異常——那甜膩過頭的聲音,怎麼聽着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聽過,但一細想又想不起來。
夾雜着痛苦的細吟又突兀地出現在安靜的空氣中,那倆人明顯是想偷摸幹壞事的,那抑制不住的聲音驟然停止,像被什麼東西硬生生頂回喉嚨,接着是更加失控的幹嘔,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
“這麼難受啊......”陌生的alpha調笑出聲,同時有什麼東西惡意地拍在皮肉上啪啪作響。
另一個人顯然不怎麼好受,緩了幾十秒才勉強說得出話:“......滾吧。”
如同白天的一記驚雷,驟然把梁謹劈了個外焦裡嫩還冒黑煙——這聲音不是别人,是他今天還沒來得及見面同事付銷。
什麼情況啊,情欲意味濃到爆裂的信息素突然對梁謹沒有多大影響了,因為一個比白日宣淫更難想明白的邏輯問題出現了——已知空氣裡有兩股信息素,假使他的同事是其一,那剛剛那個alpha是......?
倆A搞同性戀呢?也不對啊,分明有O的信息素啊......
聽牆角這種變态行為背後的心理動機一瞬間被理解了,别的變态不知道,但梁謹真是因為好奇。
他鬼使神差地向下走了幾節樓梯,手工制的軟皮鞋底子沒有聲音,難以入耳的聲音早就停了,詭異的安靜仿佛吞噬了一切事物,不知道那兩個人還在不在。
隻剩最後一節樓梯,梁謹的手指輕輕攥着把手,猶豫了幾秒還是慢慢探頭向下看去。
隻一眼,他便僵在原地。
——身量修長的alpha正用雙臂死死箍住懷裡的人,懷裡那人的衣服被扒了一半,半邊裸露的肩頸光潔如瓷盤,此刻卻印了幾枚邊緣清晰的鮮紅色指印,衣不蔽體顯得有些狼狽,衣冠楚楚的alpha炙熱的懷抱卻如牢籠一般,精緻考究的西裝袖緊鎖住白皙如釉的脊背,力道大到懷裡人不堪重負的輕微顫抖起來。
Alpha覺察到他的目光,擡起眼皮——堪稱慘白的眼白,眼球表面因為用力過度布滿細長的血絲,每一條都如同無底的裂縫。梁謹不由地心頭一顫,被那眼神盯得渾身發毛,那雙眼透着危險的寒意,有種專屬于冷血動物的冷酷和陰毒,像吐着信子緩緩靠近的眼鏡蛇一樣,讓人有種脖子被一點點繞緊的錯覺。
他立刻别開眼,仿佛怕被那詭異的、長滿鱗片的怪物纏上似的。
再擡眼時,那alpha散發着寒意的眼神已經帶了幾分挑釁的笑意,他的手緊緊扣住懷裡人的後腦勺,修長的脖頸立刻向他唇邊靠去,Alpha偏頭吻了上去,接着毫無征兆地一口咬上已經布滿齒痕和掐痕的腺體,那塊軟肉在他唇齒間彈跳兩下,伴随着一聲刻意壓低的哭叫,爆發出再也無法抑制的青茉莉和白麝香信息素,本來是兩種相對淺淡的香味,此刻卻像受了巨大刺激似的,從腺體裡大量洩出。
梁謹清清楚楚地聞到這是來自omega的信息素。
他的指節顫抖,幾乎按不動樓梯間的門把手,試了好幾次才打開門,迅速離開了。
關門的聲音驚動了付銷,他像受驚的幼鹿一樣往陳聿笙懷裡縮了一下。
“有人嗎?”他聲音顫抖着,幾乎是從齒尖擠出來的字眼。
陳聿笙側過頭吻他剛被标記過的腺體:“沒有,你聽錯了寶貝。”
付銷又抖了一下,冰涼的手去推陳聿笙的胸膛:“你放......你先放開我。”
下巴被一隻手捏住,強行擡起來,陳聿笙視線掃過他濕潤的眼角,兩個唇角漂亮得過分,此刻卻異常充血紅腫着。
“你說......”陳聿笙有把他按回自己懷裡:“要是有人看到平時高高在上的影帝現在這可憐的樣子,會怎麼樣呢?”
付銷一愣,原本因為信息素而止不住顫抖的身子一下子靜止在原地。
再開口時他聲音已經冰冷到極點:“不怎麼樣,我的事業、成就、所有靠付出得到的東西都會一夜之間因為性别而毀于一旦,畢竟omega隻會靠身體上位。”
他好不容易跳出性别的偏見和桎梏,憑借能力一點點爬上高位,被尊重、被看見,這一切都基于他是“alpha”。這世道就是這樣,同樣有能力的omega走不到付銷現在的位置,任何稍有身份的omega都會永遠伴随着“是不是靠身體上位”這樣毫無道理的猜忌,同樣能力的人,alpha得到的金錢地位永遠高于omega,沒有什麼道理,付銷自出生成為一個人以來就沒見過世上有什麼事是公平的。
陳聿笙把頭埋在他肩頸間深深吸了一口,哂笑一聲:“我可不這麼認為。”
付銷的公司選了條極不明智的走紅路,在緩慢地、一寸一寸地把他往職業生涯的死路上逼。甚至一篇捕風捉影的新聞報道,隻要跟“性别”挂鈎,都有可能給付銷的職業道路帶來毀滅性的打擊。付銷這個人最受不了失敗了,他會跟個倉鼠一樣藏着難受,直到把自己活活憋死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