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操場的樓梯在露天看台下面,是個不會惹人注意且隐蔽性極好的角落,斜照的陽光被矮牆遮擋,大片陰影落在姿勢十分别扭的兩人身上。
“你沒長腿嗎?不會自己溜?”江閑抵着晟陽的肩用力把人推開,朝校門口的方向走。
幾秒後,晟陽再次薅住江閑的衣領把人揪回來,話裡沒個正經:“我現在要向你看齊做個三好學生,不能溜。”
滾你大爺的三好學生。
這人的死纏爛打勁江閑算是認識到了,事不過三,他一把揪住晟陽的領口,“你是不是閑的?”
晟陽聽後笑了下,半垂着眼瞥過去:“好好說話,生什麼氣啊。”
“你倆站那幹嘛呢?”童遙從跑道邊走過去,扯着嗓子喊:“早跑早結束,别磨磨唧唧的!”
這分貝量堪比唢呐的一嗓子不僅那倆人聽見了,看台上的人也聽見了,一時間幾十雙眼睛刷的一下齊齊朝樓梯口那看過去。
江閑:“……”
算了,這下想逃徹底沒指望了。
如果無語有聲音,那他的一定震耳欲聾;如果時間能倒流,那他一定在今早就走人。
然而旁邊那傻逼還朝童遙招手,一本正經地睜眼說瞎話:“我和人學霸交流交流感情,馬上來!”
屁的交流感情,如果沒人,江閑這拳頭應該已經砸他臉上了,偏偏這人毫無所覺。
晟陽低頭看了眼領口緊握着的手,“不松手嗎?童總在催了。”他話裡帶着笑意,再加上那半垂着的眼睛,渾身上下就是大寫的兩個字:欠揍!
江閑非常幹脆地松開手,頭也不回地轉身往跑道上走。
一旁看戲的七中人并沒把這罰跑當成丢人的事,也絲毫沒顧忌一旁的年級部主任,見那倆上了跑道後一個個大着膽子嚎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開運動會了。
但是長步不免枯燥,隻有起跑和沖過終點線的時候引人注目,十幾分鐘後大多湊熱鬧的人都離場了。
隻有零星幾個人應該是真的閑得可沒事幹,依舊十分執着地坐在看台上,時不時拿出手機偷摸拍照。
十幾圈過後跑道上的兩人都有點脫力,速度漸漸慢下來,漸沉的夕陽像是要把人一起帶到地平線下,連落在背上的光都像有了重量。
好死不死,在最熬人的時候童謠拎着一大袋雪糕、綠豆冰沙走過來,挨個分發給看台上看戲的人。
這就算了,他還專門在那倆經過的時候補刀:“堅持堅持!争取在太陽落下前跑完!這個年紀就是要多運動,愛拼才能赢啊!”
殺人誅心。
童總為了膈應他倆還真是不辭手段,晟陽喘着粗氣,無聲吐槽。
“加油——”
“最後一圈!陽哥加油!陽哥牛逼!”
晟陽擡頭看向操場入口,是林陽和宋朝南。
他聽後提起唇角,把黏在額頭上的碎發向後抓去,整個人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出去,帶起的一陣風掀翻他的校服衣角,最後以沖刺的速度跑完了最後一圈。
這是十幾歲獨有的模樣,背影單薄卻不失沖勁,也從不知道“留有餘地”四個字兒怎麼寫。
“我靠?”
“開外挂了吧,竟然還有力氣沖刺?!”
看台上的人震驚得不是一星半點,連童總都朝操場看了過去,這個逼還真就被這人裝到了。
沒過一會,看台上突然有人發聲:“欸,不是最後一圈了嘛,晟陽怎麼不停啊?”
“跑上頭了?”
“應該數錯圈了吧——”旁邊的女生說了一半突然話音一轉,“等等?”
跑道上,晟陽速度沒減又向前跑了小半圈追到江閑身邊,喘着粗氣還沒忘調侃人:“行不行啊,江同學。”
江閑沒回話,嘴唇微微發着白。
他慢了晟陽将近一圈,畢竟這是八公裡,又不是誰都能像那變态一樣快結束了還能給來個騷翻天的沖刺。
淺薄的落日餘晖變得黯淡,江閑雙腿像被灌了鉛,汗濕的衣服黏在身上,他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突然,一隻手毫無預料地抵上他的背,推着他向前。
“?”
夏季校服的布料很薄,可以十分清晰地感覺到指尖的溫度和輪廓。
江閑身體瞬間緊繃,呼吸停了半秒。
那隻手掌心滾燙,化成一股結實的沖力,讓腳步不那麼沉重、跑道不再漫長,連耳邊呼嘯的風也在刹那間沒了聲響。
“呼吸别亂。”晟陽的聲音從耳邊飄過來。
背上那股莫名的燥熱像是沖破了極限,江閑緊閉了下眼突然加快速度,腳下沉悶的聲音穿過空氣撞進耳膜裡,他漸漸和背後那隻手拉開了距離。
晟陽挑了下眉,他收回舉在半空的手,跟在江閑後面跑完了最後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