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長跑項目上有兩種人會特别引起關注,一種是帶頭沖鋒的人,一種是被甩了一圈後獨自跑完的人。
同樣是目光的焦點,但後者總是很紮眼,因為一個人的跑道總是突兀的,帶着點孤單的。
見晟陽像力氣沒地方使一樣陪着江閑又跑了一圈,看台上一排人都沒聲兒了。
林陽有點發愣:“他倆很熟嗎?”
宋朝南白他一眼,“鬼能知道。”
後排坐着的女生從椅子上彈射起步,直線飛奔到第一排絕佳觀賞區,“我的青天大老爺!這倆怎麼有點好磕啊——”
她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一頓狂拍,之前穩如泰山安然不動的樣子瞬間煙消雲散。事實證明有耐心的人總是不會被辜負的,學校表白牆熱搜預定目标get!
跑道上,江閑沖過終點線後還向前跑了一小段才停下來。
他走到旁邊的草坪上直接躺下去,擡手擋在自己的眼睛上。
橙黃色的夕陽灑下來,他喉嚨裡的血腥味淡下去,呼吸不再急促,可背上那股難以忽略的燥熱卻經久不息。
偏偏這時候晟陽又走到江閑旁邊,他仰起頭,拎着領口扇風,“跑完别立馬躺地上,會頭暈。”
“已經在暈了。”江閑聲音有些含糊,他把手移開一點,從指縫裡可以看到晟陽背着光,被汗浸濕的發絲在光下有點晃眼。
可能是今天的風實在太大,晟陽沒太聽清:“你剛說什麼?”
“沒什麼。”江閑把手指并攏,不想再看這人的臉。
兩秒後,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拎起來,“八公裡而已,江同學你是不是體虛?市人民醫院内科了解一下?”
江閑輕輕“嗤”了聲,甩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這麼了解,你去過?”
“我這身體素質像是需要去的樣子嗎?顯然不是。”晟陽又擡手搭上江閑的肩。
胳膊旁邊垂下的指尖輕輕擦過皮膚,羽毛蹭過去一樣,那點極其清晰的燥熱又攀上來。江閑都快形成條件反射了,他用力推開晟陽:“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晟陽“哇”了聲,十分欠揍地說:“好學生竟然還說髒話。”
經過連連碰壁他算是摸到竅門了,對待這種正經人就得特别不正經,百分百一坑一個準。
這不,效果立竿見影。
看到江閑抿着嘴不說話的樣子,晟陽“噗”的笑出聲,然後在江同學的腳踹過來前溜之大吉,跑沒了影。
夕陽總是稍縱即逝,一個不留神便躲在地平線下,隻剩血色染盡的長空和绻绻微風籠罩在大地之上,給人一種最美也不過日出日落而已的錯覺。
林陽和宋朝南慢悠悠地走在後面,很識趣地那些送水的女生讓開道,奈何跑道上那兩位是個實心木頭,隻知道傷人心。
晟陽笑着婉拒了,從林陽手上拿過兩瓶水,竟然還扔了一瓶給江閑。
這下好了,等了半個多小時一瓶水都送不出去。
幾個女生朝林陽投去一記眼刀,後者隻感覺背後寒氣逼人,頓時汗毛直立心悸難平,僵硬地轉過頭穩穩對上數道死亡直視。
幹什麼幹什麼這是要幹什麼?!
面對突如其來的無妄之災林陽在心裡含冤呐喊,拔腿跑到宋朝南後面,速度之快僅次于去食堂搶飯時的奪命狂奔。
“你慌什麼?”宋朝南翻了今天第10087個白眼。
林陽像神經過敏:“南哥,有殺氣。”
旁邊的女生表示:殺的就是你這倒黴玩意兒!
江閑沒接那瓶水,轉身朝南門的方向走。
旁邊鬧成一片的人突然靜下來,等江閑走了好遠才有人小聲說:“性子真的好冷啊。”語氣帶着點不清不楚的酸澀。
“人江神一向孤僻,非我等凡人捂得化,不如轉移下目标。”不知道哪個人嘴不着調看熱鬧不嫌事大,邊說眼睛還邊向晟陽那瞟,可能晟陽平時給人的感覺一直是沒脾氣好說話的那種。
果然,晟陽聽後也隻是笑了下把這話題帶過去。
操場上的人成群結隊往出口走,晟陽看着江閑離開的空地微微出了會兒神。
剛上初中那會他也是班上的刺兒頭,不同的是那時候的他脾氣特别不好,一點就着,仗着自己成績好被老師偏心得罪過不少人,人緣爛的沒眼看。
之後兩年他這方面才變了不少,好像随着年齡增長學會這些事隻是自然而然的事。
倒是江閑,看上去冷冰冰的說話帶刺,其實根本沒和人較真過。
他今下午硬是把人拉過來跑八公裡,江閑要是直接走人老師最後也不會多說什麼,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
“你看什麼呢?我們這兒打籃球缺個人。”林陽隔着幾米遠喊道。
“來了。”晟陽收回目光。
他捏緊礦泉水瓶仰起頭猛灌了一口,可能是喝得太急,幾滴水從他嘴角滲出來。
這水有點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