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中在郊區,占地面積大,建校時間長,周邊連着個有湖有山的金壇公園,幾十年沉澱下來校内的綠化建設尤為突出。
教室外掀起長風時樹葉沙沙作響,隐約還能聽見幾聲鳥叫。
晟陽在桌肚裡掏出本數學教材放桌上,從目錄開始一頁頁往後翻。這書自開學之後就再沒拿出來過,比某些小可憐的數學答題卡還幹淨。
和其他學校比十七中教學強度算得上是很低的,既沒有周考也沒有随堂,平時隻有半月考,而且考試範圍也不大。
這樣一來每次考試學生名次波動都比較大,用心學了的名次挺容易往上升,懈怠了半個月的又很容易被超過。
如果願意花時間的話,晟明給他定的月考目标也不是不能完成。
教室裡很安靜,一些細小入微的聲音就顯得異常清晰,比如晃椅子的聲音、扭瓶蓋的聲音,還有筆尖在草稿紙上發出的沙沙聲。
書頁翻動時的“嘩啦”聲再次響起時,晟陽擡頭看了眼。
半小時不到,他前桌把那本題冊翻了至少七八頁,這讓他不自覺地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不得不說,和這種人在一起學習效率會不自覺地提高一點。
晟陽收回目光繼續低頭看自己的書,偶爾在題幹上畫兩個圈,列個算式。
大多數頁面被他直接略過去,隻有兩三頁折了邊角,一路下來順風順水也沒什麼停頓。
可是吧,人不能過得太順,不然就容易皮癢沒事找事。
江閑還是雷打不動的“勿打擾模式”,而後桌那位已經調成了“震動模式”。
晟陽靠着椅子晃個沒完沒了,還拿了隻耳機戴上,一手記筆記,另一隻手上的筆蓋被他轉出了殘影。
總之就是四肢一個别想閑着。
兩分鐘後,耳機裡的音樂來到個小高潮,他指尖不自覺用力一挑,手上的筆蓋直接飛了出去。
然後分毫不差,十分精準且絲滑地砸在江閑肩上。
靠!
晟陽呼吸一緊。
江閑緩緩轉身,面無表情,但可以看出來罵得挺髒。
“我問你道題,你不會那麼小氣吧?”晟陽脫口而出。
江閑垂下眼時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他目光落在晟陽的數學教材上,沉默了兩秒後開了口:“說。”
竟然同意了?
晟陽努力繃住自己的表情,快速掃了眼教材上的題目上,最後挑了道字數最多的,用筆尖在那道題上敲了下。
江閑掃了眼題幹,兩秒後他面不改色、語氣平淡地說:“這題你都不會?”
心理素質差點的現在應該想重新投胎。
晟陽心比天大:“你有意見?”他說得十分理直氣壯。
江閑不動聲色地抿了下唇,應該才接受這種題還有人能不會,他筆速飛快,在題幹旁邊寫了兩個公式,“這是高一的知識點。”
“我高一又沒摸過書。”晟陽撐着頭,目光落在江閑拿筆的手上。
嗯……
手挺白。
江閑沒寫答案也沒代數就停了筆,“那你需要的是複習之前的知識,不是一個個問。”
題幹下面隻有一條十分簡要的思路,幾個關鍵步驟用箭頭連起來,寫完這些半分鐘不到。
這話其實說得很對,但是……
見江閑說完就要轉回去,晟陽一把扳過江閑的肩:“沒半個月就考試了,我哪來的時間回爐重造。”
江閑用筆尖挑開肩上的手:“和我有關系?”
晟陽:“……”
好呢,無話可說!
這後桌那位椅子也不晃了,筆也不轉了,直接化悲憤為動力,閉麥低頭刷題。
這氣人玩意兒,聊天三分鐘他能少活至少五年!
教室再次回歸安靜,隻有書頁翻動時發出的窸窸窣窣聲。
陽光來了又走,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午後,好像隻要在一件事上傾注點注意力,幾個小時就是一眨眼的事。
晟陽看了眼時間後放下筆,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擡頭時目光毫不偏移,直直落在江閑身上。
這個背影他看了快兩個月,每一次,江閑的背都挺得很直。
他莫名想到被大雪裹挾着的青松。
突然,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江閑從座位上站起身。
晟陽猛然回神,立馬低頭看自己桌上寫滿幾頁草稿紙的思維導圖。
餘光裡,深紅色的校服衣角一閃而過,帶着極淡的青檸味。
不對,我幹嘛要低頭?那背不能看嗎!
晟陽心裡無聲發問,再擡頭時江閑早沒了影,教室莫明顯得空蕩起來。
跑得還挺快。
晟陽看向前桌,上面的書本收拾得很整齊,即使是常用的基礎教材邊角處也沒有一點卷邊。
他收回目光,拿起桌子上的筆給剩下的知識點收了尾才去吃飯。
這次高一高二去秋遊,高三去别校聯考,食堂是不供應午飯的。去校外吃的話來回至少四十分鐘,還得和門衛大爺扯扯皮才能出去。
再三思索下晟陽的大腦戰勝了胃,決定去小賣部買個面包随便糊弄下。
緻遠樓旁有成片的桂花樹,甜膩的香味總能飄很遠。
晟陽路過時看到個人影低頭蹲在長椅邊,樹影零零散散落下來,斑駁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