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圈封緊,無論是十二垣的人還是妖獸精怪,一時半會都不用擔心它們突然從應府冒出來。
賀卿生心下稍安。
“這話又說回來了。”
她盯着李伏安,組織了半晌措辭,為難道:“大師侄,你捅了你師父一刀不假,現下這麼急切召回你師父亡魂,不是連魂魄都要給她滅了吧?”
賀卿生問得直白,往事重提,李伏安臉色一下難看起來。
他語氣笃定:“不是。”
“有何證據?”縱然處于談判劣勢方,賀卿生依舊問出了這句話。
她和明芷相處時間不算久,但怎麼着也算得上是君之交淡如水。
離明芷故去已有百年,萬一對方早已轉世投胎,再被凝魂聚魄之法召回,緻使其魂魄受損,她豈不是罪過了。
雙方僵持,場面寂靜下來。
“個中原由曲折,家師未曾轉世,陰司黃泉亦無其蹤迹。曾聽聞扶留秘術與亡者息息相關,若尊者有凝魂聚魄之法,還望尊者先讓我見一見我師父。”
李伏安像是許久沒有說過這麼長的一段話了,聲音幾度嘶啞,語畢,他退後一步謙敬行禮,“至于證據……”
李伏安劃破食指,口中默念,極快的在面前虛空上以血作符。
賀卿生認出了那是明芷創立的功法,以天地為符紙,溝通混沌陰陽,可借天地萬物之力。
非天縱之才,不可學也。
除明芷外,李伏安是她見過唯二可以如此輕易使出此術的人。
最後一筆收出泣血的鋒芒,一瞬間,天地間突生異象。
隻聽李伏安緩聲道:“天地為證,我李伏安以神魂起誓,對吾師明芷絕無半分戕害之意,若違此誓,魂靈俱滅。”
話音铿锵,結束的刹那,天地契成,修士最重的誓言引出的異象悉數散盡。
李伏安食指上血珠還在不斷下滴,他卻渾然不覺,直勾勾地盯着賀卿生,“可以了嗎?”
賀卿生壓下心中驚駭,面色複雜,也不再推脫,對李伏安道:“我要借用你的靈力。”
他二話不說,磅礴的靈氣轉向賀卿生手中的水生木。
“夠了,倒也不用這麼多。”自從死後,賀卿生哪裡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子渾然是一副死馬當活馬醫的狀态。
他沒有驗證賀卿生是否是明芷舊友,也不在乎賀卿生說能凝魂聚魄但連靈氣都用不了是否有蹊跷。
他隻在乎能不能凝魂聚魄。
或者說,他隻在乎能不能見到明芷。
他的一系列行為,除了迫切地想見明芷,賀卿生還真找不到其他能解釋的理由。
賀卿生腹诽了句,扶留宗的秘法再次運轉。
熟悉的秘法運轉,帶來久違的熟悉靈氣。
上一次還是兩個多月前,絞殺真元宗那群死老頭。
再想起時,竟已有了些恍如隔世的意味。
可惜這份“家的感覺”,并未持續多久。
盛大的藍色流光也僅僅堅持了幾息,賀卿生嘶了聲收回被秘術反噬的掌心。
眼前一如往常,别說魂魄,連氣都沒有聚起來。
賀卿生沒有避着李伏安,施術過程他全權目睹,做不得假。
眼下唯一的可能是,這方世界,沒有一個叫作明芷的亡魂。
嚴謹來說,生魂也沒有。
賀卿生無奈攤手,“如你所見。”
李伏安神色未變,嘴唇依舊平直,面上看不出悲喜。
賀卿生卻詭異地感覺他要碎掉了。
被自己的想法深深惡寒了下,賀卿生出聲勸慰道:“大師侄啊,别灰心。明芷她說不定沒死,隻是玩性大發,躲你玩呢。”
李伏安冷冷看着她。
賀卿生:“……”好像說錯話了。
“哎呀,瞧我這,明芷她肯定是……”賀卿生是了半天,是不出個所以然,破罐子破摔道:“說不定你幹幹好事,給人攢攢陰德,功德夠了跟老天許個願,明芷蹭一下就回來了呢?”
“年輕人不要悲觀,更不要搞什麼毀天滅地的破事……”
賀卿生苦口婆心開解,像李伏安這種一身黑衣又喪師的,典型的小說反派潛力股啊。
就是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進去。
——
“所以你就這樣忽悠到一個隐士大能幫忙了?”齊绾咬着筆杆,目露崇拜。
“對啊。”賀卿生翹着腿,指揮嚴行一在地圖上勾勾畫畫。
嚴行一邊畫邊對齊绾嗤笑:“你還真信,不知道這消息被她掐頭去尾,添油加醋改過多少版了。”
“那你别畫。”
“祖宗,甯可錯殺,不能放過啊。”嚴行一小聲嘀咕,奮筆疾書,“畢竟這可關系到全城百姓的性命。”
賀卿生優雅翻了個白眼。
如果昭武帝輸入京都的煞氣,是為了在多地打開靈界漏洞。
那京都,甚至于凡間,就絕不會隻有應府一處存在異象。
山重水複,李伏安遍尋十二垣找不到明芷的半縷殘魂。
途經東北固光垣,替小宗門斬殺鬿雀時,偶然發現了這處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