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應去劫的心情卻并沒有因此緩和,她投胎是假,要離開尋仇卻未必不是真。
他僅憑肉眼判斷不了她身上的傷口愈合與否,他僅憑血液救治不了她負傷累累的魂魄。
他知道大事将近,卻也如賀卿生所說,他又能做什麼呢?
縱使翻閱熟記了數本道法古籍,他面對應文被吞噬時依舊束手無策,更何況,情況更為複雜的賀卿生。
神鬼精怪,他對此毫無辦法。
夜色已深。
廢棄的宣紙高高摞起,硯中墨水少了磨,磨了少。
賀卿生驚訝于應去劫領悟之快,畫出的符已然具備神形。
“去休息吧,應醫師,我都替你累得慌。”賀卿生這話倒不假,短短半月,應去劫跟着她連軸轉,怕是比他前半生都波折。
“無妨。”應去劫抿了口茶水,瞥了眼隔壁。
應鴻風夫妻同應文的交談聲沒有停過,她們雙方都清楚這是最後的機會。
像極了普通一家三口的臨行長談,可誰都知道那不是一場普通的離别。
橘色的暖光晃在應去劫側臉上,頗有幾分燈下看美人之意。
隻是那眉間一縷陰翳揮之不去,叫人怅然。
“對不起,方才是我話說重了。”賀卿生無奈地上前敲暈了意圖熬鷹的應去劫,歎了口氣,“凡人生命脆弱,獨善其身吧應醫師。”
煞氣托着人躺回塌上,賀卿生給人蓋好被子,離開了應府。
——
國師府。
嚴行一看着架在齊绾脖子上的軟刀,額頭狂冒冷汗。
“小賀,有話好好說。”
“有話好說啊,賀前輩。”齊绾小幅度點頭,生怕一個用力血濺當場。
“宮中金搖光困住的,是什麼?”賀卿生直直看着嚴行一,不放過他任何一種神情。
“什麼金搖光?宮中困住誰了?”嚴行一忙不疊攏着裡衣,賀卿生大半夜拎着齊绾來得突然,他甚至現在眼睛還沒完全睜開。
“師父——”
“唉唉唉——别動手别動手!”
半刻鐘後。
嚴行一帶着賀卿生和齊绾進了一處密室。
“師父,你果然有真本事不教我。”齊绾望着神秘繁複的圖騰眼冒綠光。
長明燭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晝,
嚴行一剛想叫她閉嘴,就發現齊往脖子上架着的是軟刀刀背,再看賀卿生淡然的神色,兩眼一黑,險些背過氣去。
“好好好,逆徒,夥同别人詐我。”嚴行一惡狠狠點着齊绾腦袋。
賀卿生:逆徒是真逆徒,寵看樣子也是真寵,這樣了嚴行一甚至都舍得沒敲她兩下。
齊绾:“賀前輩,你這是什麼眼神!看得我心裡毛毛的。”
“逆徒,這是坑你的眼神。”
綁齊绾還真有奇效。賀卿生清了清嗓子,對嚴行一露出個标準微笑:“解釋吧,國師大人,不然我就給你徒弟和上官大人種單向情蠱。”
“太歹毒了。”
嚴行一咬牙切齒,吭哧吭哧從繁多的卷宗中,抱出了一摞。
最早的那一卷,甚至落款署着魏春風的名字。
魏春風最早發現昭武帝屍骸失蹤,她尋覓良久,重新尋到了昭武帝。
但借死屍還魂的,不是昭武帝,而是前朝亡國之君。
他嗜血重殺伐,不知被誰“複活”,滿心仇怨要拉天下人陪葬,極難對付。
連魏春風也隻能借皇宮紫氣将他重傷,用金瑤光封印其出路。
“你們不知道他能吸食金瑤光增長自己的能力嗎?”賀卿生疑惑。
魏春風是修士,免日輝之毒對她同樣起作用。
面對被重傷的昭武帝,用免日輝做界,攔得到底是昭武帝,還是魏春風。
“師父隻交代了金瑤光一事不可怠慢。”嚴行一似想起了什麼,臉色愈發難看,他匆匆轉身翻箱倒櫃。
從一疊信件中,找到了一處異樣。
準确來說,那是魏春風同師門的來信。
信中隐晦提到了異屍昭武帝,署名師兄的留言,異屍服務于修士,可以免日輝為牢,可以先阻斷其背後之人的聯系,再借此甕中捉鼈。
但顯然,魏春風沒成功。
“這個師兄是?”
“六年前,師叔叛變,被同門誅滅于東海。”嚴行一捏着信的手骨節發白,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字一句道:“我師父的死,另有隐情。”
齊绾抓住他手臂,無聲安撫。
賀卿生想到了那抹明眼的藍,不由惋惜,嚴行一卻沒有沉湎太久,将卷宗鋪陳在她面前,凡間大小事件在她眼前串珠成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