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眼神失焦、神情瘋癫,拿了柄利劍胡亂地揮舞,鉚足了勁要鑽空隙突出重圍。
坐在她肩膀上,獰笑着捂住女人雙眼的小鬼,不是别人正是應文。
應文不同于平素的乖巧溫順,應去劫能清楚看到他暴漲的戾氣和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直沖沖對着應元起方向。
說是遲那時快,女人一個假動作往蘇夫人方向猛沖,趁衆人凝神于蘇夫人方向,急轉掉頭擲出長劍,徑直插向應元起面門。
應鴻風眼疾手快拉了應元起一把,呼嘯而過的長劍隻來得及擦過他臉頰耳畔,處留下一道猙獰的血痕。
“起兒!”蘇夫人目眦欲裂,“竟傷我兒!來人,給我殺了她!還攔什麼?動手啊!”
應将軍沒有出聲,顯然是默認了蘇夫人的指令。應元起驚詫地捂着血流不止的傷口,退出了裡圈,同樣沒有出聲。
府丁面面相觑,拿長棍的抵在前護着身後,拿長槍的齊齊後退一步,換回尖頭,直指包圍中央。
女人手上的利劍已丢,衆人隻需用些用力,尖利的長槍便能輕而易舉插進她軀體,取其性命。
應鴻風唰一下白了臉色,“别!”
“求将軍、夫人,桃桃她不是有意傷人,求夫人網開一面!”
“鴻風啊,你年紀輕,再納一房妾或是重新娶親便是。”蘇夫人心疼地去看應元起的傷,對應鴻風的請求不屑一顧,但應鴻風替她辦事這麼多年,她也不能一下将話說死了。
反正男人嘛,向來喜新厭舊。
一個奴婢罷了。
誰料應鴻風見無轉圜餘地,一咬牙沖到女人身側,展臂擋在她身前,倔強地同蘇夫人對峙,“夫人,鋪子流水鴻風還沒來得及向您彙報,明細尚在我家中,有勞夫人親自驗取了。”
威脅她?
蘇夫人冷哼一聲:“鴻風,這些年将軍府待你不薄,縱然你有管家之才,也非無可取代。”
“鴻風,别讓我失望。”
應鴻風奔着魚死網破去,蘇夫人話裡同樣夾着敲打。
“求夫人,求小将軍放桃桃一條生路,鴻風願此生當牛做馬報銷夫人和将軍恩情。”應鴻風的手緊捏成拳,但擋在女人身前的背脊筆挺,毫不退讓。
“堂兄你這是何苦呢?”應元起嘶着氣對應鴻風道,全然沒了方才大義凜然地與他并肩規勸桃桃時的坦然。
“小心!”應去劫借力竄出,像一道淩冽的風刃,隻見他身形在空中一閃,旋即将拿刀的女人按倒在地。
哐當一聲,菜刀落地。
應鴻風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凡應去劫剛剛遲了一步,他現在就被自己的妻子抹了脖子。
地上的女人瘋狂地掙紮,胡亂地抓撓。應去劫劈暈她後,她的肢體依舊受應文操控,力大無窮。
離得近,應去劫聽清楚了應文的呓語:
“爹爹,殺了爹爹。”
應文的邪煞之氣席卷而來,撲向應去劫面中,被另一道更為兇悍的煞氣吞食殆盡。
感知到強烈的危險,隻見他腕上紅镯一閃,黑紅的煞氣張牙舞爪地強勢迸出,兇殘地拽下女人背上的小鬼,一瞬間,将他捆作一團。
應文被撕咬,口中發出痛苦的嘶吼。
這不同于賀卿生在時,煞氣同應文的玩鬧。許是受了攻擊,應去劫能感受到紅镯中出現的煞氣,是完全奔着殺死應文去的。
他想到賀卿生說過,被她吃了的鬼魂不入輪回。
應去劫焦急萬分,伸手去按住紅镯,“别動應文,我沒事,别動他!”
“什麼應文?長公子你在說什麼?”應鴻風聽到自己夭亡孩子的名字,一臉不可置信。
賀卿生回到應府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亂象。
她匆忙收回應文身上的煞氣,但先前她清洗過一遭應文的煞氣,他太過孱弱,奄奄一息。
原先活潑的小鬼頭此刻衰敗得厲害,他眼神聚了好幾次焦後,終于看清了眼前人。
“啊,爹爹娘親。”他輕輕喊了聲,但摟着桃桃的應鴻風隻是凡人,聽不見他的呼喊。
昏迷中的桃桃卻好像感應到了什麼,眼角滑落一行清淚。
應文深深地看着二人,眸中眷戀。
但他此刻也知道了自己的情況,有些無措地伸了伸幾乎透明的小手。
他癟了癟嘴,似是要哭,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生生憋回了淚,強行對應去劫和賀卿生露出了個甜甜的笑,“小叔叔,别自責,這不怪你的,也不怪賀姐姐。是文文看到娘親太開心了,沒聽賀姐姐的話不要亂跑。”
“但文文看到娘親了,也想起爹爹了,爹爹也沒有被文文害死,這就很好了,文文離開也沒事的。”
應文聲音越來越小,懂事得不像話,“對不起,賀姐姐你讓我看的東西我還沒看到。”
“怎麼辦?”應去劫焦急地望着賀卿生,那神情竟有幾分無助。
應文的魂魄還在不停變淡,他本能地湊近桃桃,縮成小小一團。
“娘親,疼。”
許是疼得厲害了,他蜷着身子,求助地望向賀卿生和應去劫,聲音裡帶着哭腔,“對不起,小叔叔和賀姐姐,我騙了你們,我還不想死。”
賀卿生的心髒狠狠鈍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