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真是人美心善呐。”賀卿生陰陽怪氣,但看了眼應去劫的神色,默默換了套說辭:
“不整吞簡單,不過得勞煩醫師陪我多跑幾處了。”
——
賀卿生沒想到自己還能同應去劫組成流水線。
她吸食厲鬼身上的煞氣,應去劫在一邊兒翻卷宗,給人派超度的通行證。
幻視白事一條龍。
兩人配合默契,不到一個時辰,便将冤魂處理了個幹淨。
賀卿生力量竟然足足恢複了恢複了,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
多驚天動地,感人肺腑的數字!
賀卿生掃過蹲在牆角的一排冤魂厲鬼,幽怨地看向應去劫,“真的不能整吞嗎?”
頓時,一排怨眼神清澈的鬼魂瑟瑟發抖,十幾道求助的目光落在應去劫身上。
“不能。”應去劫義正辭嚴,對一排冤魂如數家珍:
“這是王屠夫,因為小女兒被害,殺了上任京兆尹一家,被關在诏獄虐殺緻死。”
“這是尚樂荷,因為發現夫君變心,夥同情人溺死了自己的孩子,毒殺了丈夫,在獄中被夫家的人買通獄卒上了酷刑。”
“這是……”
“行,别說了。”賀卿生按住應去劫翻卷宗的手。
“他們有錯,不得來生,卻罪不至此。”應去劫深意地看了一眼賀卿生。
賀卿生:“早點超度他們,我要去下一處。”
她轉過身去,不再看那一排死狀各異的鬼魂。
顧及賀卿生,應去劫沒有念往生咒,換了《地藏經》。
他聲音清朗如春風,随着他的吟誦,十幾個混沌的鬼魂像是得到指引,陸陸續續往一個方向走。
那處,幽河長橋,紅豔身影隐約可見,花海盡處,是亡者國度。
片刻之後,唯剩一個魂魄徘徊在門口,遲遲不肯踏入。
正式應去劫方才介紹的尚樂荷。
受鬼界影響,尚樂荷的眼神清明,向賀卿生和應去劫的方向盈盈一拜,“多謝姑娘公子解脫之恩,但妾身大事未了,尚有一事需求恩人相助。”
賀卿生皺眉:“何事?”
“妾身的孩子溺亡安葬後,我總能在府中感受到吾兒的存在,仿佛他還在我膝前歡鬧。前夫卻說我得了失心瘋,自此借口做生意,留宿在外,不願回家。不到一年,他便在外财運亨通,日進鬥金,連養的外室都懷了身孕。”
“确實該殺。”賀卿生點頭認同。
應去劫無奈地輕敲她一下。
“不止如此。”尚樂荷凄然道:“要不是那外室告到我跟前,我還不知道吾兒真正的死因,竟然是被親生父親用邪術換了命格!府中的磚石瓦礫竟然全混了吾兒的骨肉。”
賀卿生同應去劫對視一眼,神色嚴肅起來。
這手法,跟應文的遭遇簡直如出一轍。
賀卿生:“你說這是外室告訴你的?她還活着嗎?”
“對,妾身餘願就是希望二位恩公能找到她。”
“複仇?”賀卿生不确定地問道,尚樂荷的神情舉止,絲毫不見被仇恨蒙蔽的偏執與瘋狂。
“非也,當年她腹中懷有骨肉,發現了前夫這一惡毒行徑,她一介青樓女子,無依無靠,擔心自己的孩子也落到這個下場,便将真相告知于我,希望借我的手除掉前夫。”
回憶往事,尚樂荷目光哀傷,但神色卻異常堅定。
“妾身親自調查,發現遠不止吾兒一個遭此殘害,但換命之事過于玄奇,并不能報官申冤。随着調查深入,妾身幾次被暗害,最終隻能無奈先殺了前夫以解心中怨恨。”
這外室也不簡單。
借尚樂荷的手除掉冷血薄情的男人,自己的孩子依舊是金銀錢财的繼承者。
甚至她本人是還可能尚在人世。
比起慘死獄中的尚樂荷,幸運了不知幾分。
“妾身死後,神思混沌,隻有此番記憶銘心刻骨。妾身見二位大人神通過人,希望大人能分神替我去尋一下那外室,不要讓更多的孩子,再受到這樣的殘害。”
賀卿生:“她身在何處?”
尚樂荷淚光盈盈,報了一處地名,姓氏,重重地向賀卿生再拜三次。
眼見着鬼界大門将閉,賀卿生輕柔地分了縷靈氣将她推了進去。
“我替你查,安心去吧。”
“多謝。”
鬼門關,牢房又重新恢複了平靜。
賀卿生看着應去劫放在桌上的卷宗,示意他帶上。
她随意撇了一眼卷宗的年限。
尚樂荷案,元初八年。
太巧合了。
賀卿生站在凡界狹小的牢房中,仿佛又回到了在扶留宗出關那天——陰謀環套,迷瘴萬千。